待巳时三刻到来的时候,初轮的比试已经换了四次对场,轮到叶青篱上场时,正是第五次。

她的排号在一千三百一十三,将要登上的比武台便是一十七号。

在这之前,叶青篱仔细看了不少比试,对同期对手们的整体水平也算有了个大略了解。不能说这其中没有卧虎藏龙之辈,但叶青篱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不在决赛前碰到拔尖的那些人物,她并不担心进阶的问题。

而即便是碰到了,一两次的避让也并不能影响全部战局。

想是这样想,可叶青篱没料到的是,自己初轮比试的对手竟然会是水庆鸿。

水庆鸿与她同为玉磬书院弟子,双方虽然极少接触,但叶青篱每逢早课都能见到他,对这个人就算说不上熟识,总也是知道些根底的。

昆仑只有一个水家,所有水姓弟子都是水家人,这个能进玉磬书院的水庆鸿更是水家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不过他性情冷淡,向不合群,相比起印晨、陶铁等人,叶青篱跟他就只能勉强算是个点头之交了。

叶青篱有那么些踌躇,倒不是担心会输,而是在思考着应当出几分力。

她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若是出全力便一定能赢,只是不想在初轮比试中就把自己的实力全部都亮出来而已。所以若是对方难缠到了一定程度,她就必须考虑到藏拙和退让的问题。

鲁云知她心思,便有些不甘心:“到底是第一轮比试呢,开场就认输,多憋气呀!”

“也不是要认输,我虽然不能一开始就锋芒毕露。但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叶青篱把他从肩膀上揪下来,顺着他脑袋上的短毛一直摸到背上,“实在难以取胜的时候,我不会拖时间拖成平局么?”

“可惜我不能上场,不然,哼……”

叶青篱一笑:“待我早日升上金丹期,只要不再比你低上一个境界。在这种比试上你我便能并肩作战了。”

“反正拖死他!”鲁云犹自不平。“哼哼……”

两个一番商议,倒是把镜花的惫懒无赖说法学了个十足。

水庆鸿是个独自清高的人,这是叶青篱当初看到他的第一印象。后来接触稍多。也越发证明的叶青篱对他的印象并没有偏差到哪里去。

这人的冷淡远不同于江寒的清峭孤寂,江寒的孤寂冰寒只关乎自身,与旁人无关,水庆鸿的清冷则是因为他太过目下无尘——换个说法。也就是说这人的气性大,看谁都容易不顺眼。看什么都总觉得不够清净不够干净。

因此双方甫一入场,叶青篱便热情地跟水庆鸿打招呼,意图激怒他:“水师兄,没料到你我竟成了对手呢。师兄乃是水家嫡传弟子。道法高深,师妹这一场,只怕是危险了。”

水庆鸿的眼底果然是越发冷了几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若不是水家弟子。这道法就不高深了?再说了,就算我道法高深又如何?难道我还要让着你不成?

以上水师兄的心理活动全为叶青篱所猜测。这正是她所想要的效果,就看水庆鸿配合不配合了。

叶青篱只有两个目的:要么是激怒水庆鸿,让他发挥失常;要么还是激怒水庆鸿,这一次便摸清他的底细。

总而言之,就是要化言语为利器,影响对手的心态和气势。

水庆鸿本就是习惯性地冷着脸,这下表情纵有细微变化,也是不显眼的。他只低声道:“战吧!”

话虽如此,可等站在一旁的仲裁指挥飞剑示意比试开始时,他却手持法器使了一招修仙界通用的苍松迎客。这个动作与其说是招法,倒不如说是礼让。这种礼让一般由长辈对晚辈施展,表示任由对方当先出招,而自己会尽力指点的意思。

此招一出,水庆鸿的眼神里更是透着丝丝不屑,仿佛是在说:我不同你一般见识,因为你还不够资格!

叶青篱暗暗好笑:“这位水师兄果然气性大心眼小,他这般动作,倒正是有力反击了我刚才的话,只可惜又显得气量不够。”

她也不客气,一看水庆鸿摆了这个架势,便立刻法诀一指,将月盈刀放了出去。

形如弯月的刀身在空中飞速划过,向着六丈外的水庆鸿旋转而去。

月盈刀上纹刻着云海波涛,那刀身原本朴实无华,然而经由灵力一灌,却立刻就放出了好似明月清辉一般的湛然神光。

明月照大江!

在这清辉之下,云雾自弯月般的刀身上腾起,好似江河奔流的声音更是随风鼓动,一时间这简简单单的比武台上竟似凭空生出了波涛相击的壮阔景象。

这便是月盈刀上印刻的音攻之术,叶青篱有了在望川泽的那一段历练之后,对这一招已经用得十分熟练。她原本就对五行之水领悟非凡,如今在月盈刀的应用上自是厚积薄发,挥洒流畅。

相比起曾经陪伴她多年的碧水双刀,她如今用起月盈日昃双刀来,竟也分毫不显滞涩。

水庆鸿显然吃了一惊,自来音攻之术便是最为防不胜防的技法,能够练成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他没料到叶青篱一上场便祭出了这样一招,当即神色就有一瞬间的恍惚。

高手过招,争的便是这片刻高下。

叶青篱眼看出师顺利,自然得势不饶人,借着这一点占了上风的气势,一手持着五色琉璃珠,另一手便当空一抓!

剑雨无常!

数不清的细碎雨丝在月盈刀的云雾中生起,伴随着明月清辉,犹似月下细雨,便在这一刻绵绵密密地向着水庆鸿缠绕而去。

水庆鸿是木属性单一灵骨的修士,他主修的功法也是《玄天长生功》。然而水虽能生木,水势若是太大。却又反而会将草木淹没,到那时,便是灭顶之灾了。

叶青篱得了先手,几乎没给他反击的机会,这一下趁他失神,刀身已经划至他颈项,细雨更是沾上了他的衣襟。眼看便要钻入他肌肤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