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其实在跟着独孤求败的那些年是没有那么肥硕的,这彪悍的身躯实则是落瓷和曲非入门之后才渐渐养起来的。自此,它就再也没有真正飞起来过,也因为如此,长期行走于地上,在林子里被树枝刮拉,羽毛虽然黑亮但并不丰厚,稀稀拉拉的。所以整体形象看起来还真像一只赖毛怪物。

可就是这么赖毛怪物在惊悚出场后还有人热情的赞上一句:“哟!好俊的鸟!”

这不由得落瓷把注意力转向某位对于审美如此有品味的大侠。这话正是身上汗味把黄蓉熏得站到五尺开外的大胡子。此时大胡子正两眼放光的看着大黑,那神情看来夸大黑“俊”还真不是讽刺,是他真心那么觉得!

虽然这人审美是有些与众不同,不过看他那一身装束,也觉得他夸大黑是有理由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大黑,愣了下神,她觉得应说些什么,于是很诚心的对大胡子点头道谢。

“哧……”黄蓉站在远处不屑冷哼:“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物。”

那大胡子倒是个实诚人,一点儿也没听出黄蓉的反讽,反而大笑着附和:“那是,那是,这位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养出来的宠物也本该是同样俊俏的。”

这话听得落瓷很不是滋味,把她和大黑一起比较,这是夸她还是损她呢。

果然大胡子的话才说完黄蓉那边就噗嗤笑了,全真教三个也是瘪着嘴角一副忍笑模样,只有郭靖和大胡子还闹不明白大家的反应,犹自挠着后脑勺。不过郭靖片刻后也嘿嘿傻笑。

黄蓉问他:“靖哥哥这是在笑哪般?”

“嘿嘿,我也不知道,我看蓉儿你在笑啊,你一高兴我就高兴,自然就笑了。”

黄蓉听后高兴得搂着他的脖子蹦了两下:“就知道靖哥哥最好了。”回应她的是郭靖更大声的傻笑声。黄蓉偎着他歪着头看着落瓷笑得挑衅。

那日落瓷见郭黄二人和空青交手之后是如何言和的,后来在院子碰见也没有再拔刀相向,只是少不了像今日一般嘲讽一番,占些言语上的便宜。落瓷比她大上数岁,要是和她斗嘴忒没意思,也就随她去。紫荆和空青得了她的嘱咐虽气不过也不和她计较。

可有的人却是看不过了,穆念慈柳眉紧蹙,小脸儿气得微红,指着大胡子骂道:“你这大胡子好没礼貌,我没得罪过你,你怎么开口就骂人。”

大胡子还是不知所以,迷茫的问道:“你这妹子冤枉人呢,我哪里骂过人?”

落瓷见着这似要闹起来了,深吸一口气,端起桌上的冷茶灌了一口。恰逢店小二拿了大黑的食物来,才走过去捉住穆念慈指着大胡子的手:“好了,过来帮我喂大黑。”

被握住手,穆念慈轻轻挣了两下便由着落瓷拉了过去照料大黑。只是一双眼还瞪着大胡子。大胡子只觉莫名其妙,上前两步追上落瓷拽着袖子问道:“我夸你俊俏来着,这妹子怎么说我骂你呢?”

落瓷抽出袖子干笑:“过奖!过奖!”

大胡子却不依不饶:“难道是我夸了你却没夸她?”说完,他自深以为然,恍然大悟的拍着额头转去对穆念慈说:“妹子也是很漂亮的,和这公子正是郎情妾貌!”

这下可是满院子的人都笑出了声,穆念慈羞愤不已,提气合掌便向大胡子拍去:“让你再胡说八道。”

这次落瓷没拦着,因为她也想一掌拍飞这朵奇葩。大胡子躲开穆念慈的掌风,并没有还手,一路狼狈逃窜上楼躲进房里,嘴里嚷着:“还是我爹说的对,女人,不管老少,都是一群没办法讲理的疯子!”

这场闹剧以大胡子躲进屋去再也没有出来结束。而作为这场闹剧的导火线,大黑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淡定,非常欢脱的吃了一篮子苹果和半篮子核桃。

下午紫荆陪穆念慈去火场取杨铁心夫妇的“骨灰”,落瓷提着大黑吃剩下的半篮子核桃回屋。只是紫荆不乐意,她抱怨说这几天空青神出鬼没的,都是她守在落瓷身边,空青好不容易肯现身,自然该换她出去走走。

空青随着落瓷上楼,停在房门外便不肯再进。今日日头不错,还算暖和,落瓷也就随他去了。落瓷恼他这次北上脾气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别扭,进门之后就关了门。拿起医术翻了两页,却是静不下心来,烦躁得很,坐立不是!

最后坐下来准备把时间消磨到大黑吃剩下的那半篮子核桃上,那核桃外表个儿很大,一个个圆乎乎的,看起来很讨喜。就是壳很坚硬,徒手是剥不开的。不得不承认,在剥核桃这一点上大黑比落瓷强的。落瓷在屋里转了一圈,选了书案上的一方砚台,砚里的墨汁已经干涸,形成软稠的墨块,有些脏手。落瓷于是找了张宣纸随便包了一下。这核桃比她之前吃过的核桃都要难砸。力道轻了它会滑溜溜的滚了开去,一个缝也砸不开。力道重了,一砚台下去,壳是碎了,但是里面的肉也碎了。落瓷不得不用手把它固定住再砸。

空青守在门外,笔挺的身体纹丝不动。但若仔细看却知道他那平视前方的双眼是没有焦距的。

走神,是的,他在走神。这是他这几天最常干的事。

自从落瓷生病那日从落瓷房里出来后便一直躲在暗处,鲜少出现,有一次被紫荆撞见问他去了哪儿,他说在练功。

的确,自那日后,他是试着练功分散注意力。但显然这是不成功的,心不静,做什么都不成。所以他抱着他的剑躲在院里大树的浓荫里走神。准确的说他是在想一些事情,试图寻找出那些让他心不静的原因。可是……无果。

于是变成了走神。

在他神游天外的这段时间里他想到了许多以前的事情。这“以前”并不包括他在西夏做皇家刺客的日子。其实那段暗黑的时光在他脑海里已经很模糊了。这让他很茫然,毕竟他四岁进灵鹫宫,直到二十四岁被落瓷从血污里拖出来。他在那里呆了二十年。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那段记忆模糊而陌生。相对来说更加清晰的是近两年的事。这两年是他所有人生中过得最为平静的两年,这两年他的剑从未饮血。但他却觉得这两年他才是真正活着的。

空青低头看着怀里剑,又取出来拿在手上掂了掂,对他来说这把剑是不重的,可被那个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却不住往下滑,那模样笨拙而可笑。

是的,笨拙。平时也算精明的一个人,在她病倒在床喂她喝水的时候她都能呛到,呛得差点把肺都咳出来,怎么就能那么笨呢。可他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而愉悦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