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里的圈子,就只有这么丁点儿的地方,小船,孟婆婆,冥王,阎王,鬼判。『,

整个地府太大,虽说在这呆了近千年,可大部分的时间,都被我睡觉打发了去。所以旁的地方,我不怎么熟悉,便也从未想着去看看。

华灯初上,我从小船里出来的时候,阮姬已然已经站在岸边了。

她并没有看见我,目光呆愣地望着一大片一大片败落枯萎的曼珠沙华,面上神色深沉,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可也许的也许,她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想,不过是在无端地放空自己。

我不晓得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可明显的,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凉意表明,已然是在这外面站了好久。

呵,这么迫不及待吗?可有随即的,我又撇了撇嘴,心里甚是憋闷,来都来了,还默默地站在岸边,徒然露出一副虔诚的样子,究竟是要给谁看呢?

我敛了情绪,毕竟在最后的时刻,我已经不想再去浪费多余的感情,去记恨一个人。

“来了?”我实在笑不出来,便淡淡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一句很多余的话,可是,我的心里隐隐觉着,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

不晓得,阮姬是不是觉着,对我尚且有些愧疚,总之,她在回神的一瞬间,对上我的眼睛时,很是慌乱地躲开了。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抬起手尴尬撩了两下耳边的碎发,然后干笑两声,“呵呵,刚刚到。”

我点了点头,两步走到船头,跳上岸边,近到她跟前。

阮姬垂下头,一双生了些皱纹的眼睛,带着时间的风霜。

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兀自喃喃道,“这地府的花,败了。”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感伤,总之,我甚是不在意地“嗯”了一些。

我环视着那些凋零的花,心里陡然生出一阵悲凉。

花开的时候,阮姬没有来寻我,然后,对着开得正盛的花,我独自一人孤寂寥寥。现在,花败落了,她终于来找我了, 却是为着我这条不值钱的命,然后,整颗心,都在一瞬间,随着所有的花一起凋零了。

只是,再过一个千年,它又会重新繁盛,我却永远的凋零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在心底轻叹一声,回过神来,眸底清冽一片,而后,迈开步子,示意阮姬跟着我,沿着弯曲的小路,穿行在一片颓萎中。

一路上,阮姬静默地跟在我身后,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许久,她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打破了沉寂,“你……会怨恨我吗?”她有些犹豫,有些期待。

我呼吸一窒,身子也跟着僵硬了一下。

阮姬走在后面,我无法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可是,我就是知道,她的眼底,一定没有难过,也没有愧疚。而她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在寻求着心里的安慰。

——想要我的命,却又不想我恨她,她就是这么的自私。

我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轻笑了两声,“你凭什么要求我不恨你?”

阮姬急了,跟到我身旁,她说,“浮桑,我是你娘,你不可以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