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邢按着胸口,轻咳两声,面上没太有什么表情,“不许你这么说她。”淡漠的语气里,透着疏离。

而后,他跌跌撞撞起身,带着初醒的虚弱。

毕夙彻底恼怒了,想要按住他,却又有些怯弱。

“你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吗?在你病得快死的时候,她连看都没看你一眼,这就是你喜欢的人?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南邢垂下头来,睫毛轻轻地颤了两下,苍白的脸色,又透明了几分。

良久,映着昏黄的灯光,他轻轻说道,“我不信。”

究竟是不信毕夙的话,还是不信我能如此决绝,他没有细说。

胸口里灼灼地疼着,像是有一把炽烈的火,在灼烧着我的心,一点一点,烧得残破不堪。

我攥紧拳头,很想冲进去看那人一眼,只一眼就好,可残存下来的唯一一丝理智告诉我,我要的,是他的绝望。

天色有些深了,可依旧挡不住岸边,那大片大片曼珠沙华的灼人和妖艳。然而,今日的花,却似乎有些不同,没有 以往的狂野,反而由内而外透着疲惫,仿若有些凋零的痕迹。

一阵风吹起,脚边飞旋起暗红色的花瓣,带着凋谢的苍凉,有种凄美的错觉。

我叹了口气,来到这里已经九百多年了,却从未见过它们如此荒凉的一面,也许,这些花,也伴随着岁月,已经走到了尽头。

不晓得为何,以往的以往,看见这些鲜艳的颜色,我总是有几分厌烦的,可今日的今日,却无端心生悲凉,像是终于在花开繁盛过后,终于还是走向死亡。

原来,我一直以为的繁华,都只是外表罢了。

我缓缓地转过身,带着满身的疲倦,朝着那片深邃的夜色走去。可脚下却异常地沉重,像是灌了满满的铅,每迈开一步,整颗心都跟着牵扯着疼。

而后,在猝不及防间,身后蓦地传来清冽的声音,在寂寂的夜里,让我有种死而复生的错觉。

“浮桑,是你吗?”南邢踉跄地从船里跑出来,微弱的气息里还带着些轻咳。

那张我盼了很久的脸,带着几分病态的脆弱,依旧不惹尘埃,然而,我躲在暗处,却不敢笑着应一句,是我。

忍耐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突然涌出眼眶,毫无预兆的,猝不及防间,我有些慌乱。

我捂着嘴,将哽咽压抑在喉间。

毕夙慌忙跟着从船里跑出来,搀扶着南邢,“你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她怎么可能在这?你昏迷的时候,她要多厌烦便有多厌烦,哪里还会顾及你的死活!”

南邢没有理会毕夙的话,脸上有些焦急,冲着暗色的夜,大声喊着,“浮桑——浮桑——”

他喘了口气,“浮桑,我知道你在这,出来好不好......”语气虽然和以前一样清冽,却掩饰不住里面的祈求。

我捂着嘴,死死地咬着下唇,兀自看他一个人在船头焦急。而后,那双澄澈深邃的眸子,由落寞变得失望。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变得如此卑微。

南邢嘴里自言自语,眼里开始空得厉害,“我感觉得到的,她就在这里......她真的在这......”

毕夙无奈地叹了口气,好生劝导着,“南邢哥哥,她不会在这的,如果在的话,为什么不出现呢?外面风大,要不先进去吧。”

南邢嘴里还兀自呢喃着,在船帘放下的一瞬间,又不甘心地往后看了一眼。可触及的,除了满眼的红,和迷蒙绵延的黑,便再无其他。

他进去好久,我才敢将手放下来,而后在微凉的夜风里,再也忍不住,哽咽地厉害。

过后,这期间,我又在夜深鬼静的时候,偷偷摸摸来了好几趟。

南邢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兴许是怕闷,便将船帘全部撩了上来。

每晚的每晚,透过昏黄的灯光,我总是能看到他兀自一人发愣的情形,而后,便是毕夙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他喝药。

我晓得,那些药,不是凡间寻常的汤水,而是掺了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宝贝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