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道光二十二年,清第一次被英国打败,被迫签订《江宁条约》,开放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五口通商。宣统三年,武昌起义,11月上海光复。

然而道光二十五年的《上海租地章程》到了这中华民国依然好使。如今这狭小的上海便被分割成了三块,公共租界、法租界、还有中华民国。

“马上就要到上海了。你若是困,便靠在我身上再睡一会儿。”一辆拥挤的马车上,青年轻声地哄着他的新婚妻子。

车上立时便爆发了哄笑。“也就是新婚啦。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对阿拉也是这样,现在啊,完全不像样了。”

青年转过头,阴沉地扫了一遍周围的人,笑声立时便如被毒蛇吞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青年对着怀里娇娘子时,脸上的神情又完全变了一副样子,温柔轻声道。“榴榴,你睡一会吧。你的烧刚退。”

“恩。”这对新婚夫妻正是庄叔颐与郑杨波。

庄叔颐闭上眼,那无止尽的江水声仍然在她的耳畔。一片黑暗吗?不是的。那是梦幻一般的美景。她成功了。她救了她的家。

“你还觉得自己很英勇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呢?”扬波心疼地将她搂紧。

“阿年,你是怎么发现,我是在骗你的。”庄叔颐笑着转移话题,嘴唇上仍然没有半点血色。

她在水里泡得太久,被扬波捞起来的时候,手上的皮都皱得发白。她胸口的伤也复发了,这烧得连扬波的手都给烫了,叫他惊慌失措至极。

九里的路,好像是没有尽头了一般,扬波恨不能自己长出一双翅膀来。

扬波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翻了过来,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疤。“那天我握紧你的手,便发现了这个。之后我在窗外找到了那块划伤你的石头。”

所以他当时就知道了吗?

庄叔颐笑了起来,仰起头,吃力地凑到他的脸颊边亲了一口。“你好厉害啊,阿年。”

“你还说呢,小骗子。你吓死我了。”扬波抱紧了她,还有些后怕。

若是那天他没有看到手心的伤,没有找到那块石头,没有及时赶到江边,今日许是石头上两个人的名字也刻好了。

“阿年,我需要你。不要离开我身边。”庄叔颐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永远都不要。”

扬波抬起她的脸,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不会离开你的。绝对不会。就算你要我走,我也绝对不会走的。”

“我们约好了。”庄叔颐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小拇指。

她当初的决绝,如今想来,受伤最深的不是她自己,是阿年。她明明知道他有多爱她,连她顾忌父母的感受都考虑到,不肯轻易接受她的爱意。

然而她却在他剖开自己的胸膛,将心赤裸裸地捧到她面前时,狠狠地拒绝了他。那不是一盆冷水,而是千万柄刀斧加身。

庄叔颐只要想起那一天,便替扬波觉得不值,便为他心痛。他爱她有一万分,她爱他却不足十分。他将她视若无上的珍宝,没有任何东西比她在他心中更重要。

而她不过是像个普通人那样爱他,既没有赌上过性命,也没有将他放在第一位。在她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她的父母,她的大姐,她的哥哥,她的家……

他的爱太多,而她不够爱。

“阿年,我……我想睡了。”庄叔颐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有些害怕,闭上眼睛,将自己藏在了阿年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