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仲轩说罢,扭头便要冲出去。

“你这个混账!孽障,回来。”庄世侨哪能真的让他回去送命。

这个儿子再混账也是他的继承人。他若是真的死了,百年之后香火可就真的要断了。庄世侨恨不能榴榴是个男儿身。他的女儿比这个混账儿子聪慧体贴,能干一百倍。

可是偏偏只是个女孩。

庄世侨赶紧喊人将那孽障抓回来,又情不自禁地叹气。

“放开我。既然是我犯的错,就该由我去承担。父亲,你不能让榴榴代替我受这个过错。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岂能祸及他人?更何况那是我妹妹!”

庄仲轩不肯回去。他被用绳索捆起来,三个人压在他身上禁锢住他,他依然不肯放弃挣扎。他发疯了似的要往外去,瞪红一双眼睛,发狂道。

“那是我妹妹,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伤害她?你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愿意,你明明知道会伤她的心!父亲,难道你没有心吗?这么多年来她有多么敬爱您,她有多么为这个家着想,有多少次为了这个家,哪怕叫她去死,她都毫不犹豫。”

庄仲轩望着父亲,哀求道。

“别让她去。不要再伤害她了。求您,父亲。她承受的苦难太多了,已经够多了。不要再逼迫她了,好不好?她也是你的女儿啊!”

“我知道,我知道。”庄世侨移开视线,不忍再看儿子的目光。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榴榴为这个家付出过什么。他也爱这个女儿,比起所有的孩子,都更爱她这一个。

不单单是她救过他的命,也爱她的纯真和善良,还有那一股像极了庄家人的执拗。他们庄家是几辈子积福,才换来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还有什么办法呢?你说啊!”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这么可能会选择这条路呢。他没有办法了。哪怕他有人脉在北京,在南京,这永宁城更是庄家世世代代经营的地盘。

可是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代,不是用计谋用人情便能存活下去的和平年代。这是个军阀混战的乱世。那郝军长坐拥大军,夺下一个永宁城不过几日的功夫,更何况是他这小小的一个庄府。

只要这郝军长在永宁城一天,他便是这永宁城的天,谁也翻不过这天去。

若是还有一丝希望,哪怕是拼上庄世侨这条命,他也是愿意的。所以当那扬波提出要将庄仲轩从牢里救出来时,他便毫不犹豫地想将自己的妻女托付给扬波,自己去死的那一条路。

可是扬波没有成功。他也死不成了。

夫人和独子如此自责,他又何尝不是悲痛欲绝。

他们一次次地将榴榴置于险境,而这一次更是由他亲手将她推进火坑。庄世侨现在还能想起来,他说出那些话时,榴榴脸上的表情,是如何的绝望。

庄世侨如何不痛苦呢?他疼爱的女儿像望着一个魔鬼,望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看他。然而那时他体验到的,可能够比得上女儿心中伤痕的万分之一?不能。

而这个答案更是叫他每每想起,便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