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椒瑛不肯。

她怎么肯呢?她的宝贝女儿已经有了心上人啊。她怎么忍心呢?

“只要我没有死,谁也别想强迫我的女儿。”柳椒瑛抱着榴榴,对庄世侨斩钉截铁道。

“可是那是仲轩的命啊。难道你要眼睁睁地杀死你的儿子吗?”庄世侨心中的痛苦不会比柳椒瑛的少。他也是真心疼爱女儿的。

可是那是命啊。那是他的独子的命啊。他也心疼榴榴,将来他会愿意付出所有的东西去补偿她。但是现在他不能坐视他的儿子去死。

庄府的血脉不能就此断绝。

“那是他的命。没有他妹妹,六年前,他和我都早就死了。她为了我差点死了,两次。若是老天真要我们偿还一条命,也不该是榴榴的。”柳椒瑛硬着心肠回答道。“佛祖若是认为他该回去,那么谁也拦不住。”

“你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庄世侨心中的哀痛都变成了气愤。他不再顾及庄叔颐的感受,他现在一心想到的就是那被枪抵着的儿子的命。

“是啊。不比你。连女儿的幸福也不在意。你明明知道她有心上人。你明明答应了她的。是了,也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你再也理解不了当年的激情澎湃。也已经忘记了,我们被父母反对时,连远离故乡都不曾惧怕的勇气和爱了。”

柳椒瑛捂住女儿的耳朵,捂住她的眼睛,只希望她不要听见这恶毒的话语,不要看到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的丑陋模样。

“阿娘,不用了。”庄叔颐微笑着取下阿娘的手,仰起头,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泪水,只有闪着光芒的星星。“没关系的,阿娘。我自己愿意的。”

“不许说这种话。”柳椒瑛哭得更激烈了。

“阿娘?”庄叔颐不懂她为什么反而哭得更厉害了。“阿娘不要哭啊。我真的没关系的。我嫁给他不是很好吗?以后永宁城我就能横着走啦,你再也不用害怕我会得罪谁被打了。”

“傻瓜,不许说这种话。”柳椒瑛厉声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不许说这种违心的话。”

“没有。阿娘我说的是实话。反正不能嫁给阿年,我嫁给谁不是都是一样的吗?而且郝博文确实长得挺英俊的啊。”庄叔颐装作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女孩,仿佛她还不懂得情爱为何?

柳椒瑛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坍了。

“傻瓜。你会后悔的。”

庄叔颐被打这一下,还一脸傻傻的。“阿娘,你干嘛打我。阿娘,你别哭了。阿娘,阿娘你别哭啊。阿爹你快劝劝,我头也要大了。这根本不是哭啊,是水坝决堤啊!”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阿娘的。夫人,别哭了。”庄世侨的怒火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榴榴熄灭了。他忍不住被她那比喻逗得笑出了声。

庄叔颐趁机挣脱了柳椒瑛的束缚,笑着把阿娘推到阿爹的怀里。“我可要被勒死了,你还是勒住阿爹吧。我要去找阿年问问哥哥怎么样了?”

说罢便笑着跑走了,因为再不离开,她眼中的泪水便要抑制不住,喷涌而出了。对着阿娘,她不敢哭。

庄叔颐跑出院子,钻进竹林里,蹲下抱着自己便大哭起来。

她不傻,不需要后来,她现在也不愿意。

她不愿意嫁给那个郝博文,她不愿意离开家,她不愿意和阿年分开。她想要的不过就是过着从前那般的日子,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不要改变,不要分离。

她喜欢的是阿年啊,她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是阿年啊,那个叫她快活,叫她感到幸福的人还是阿年啊。

除了他,她不可能从任何人那里得到如此多的爱了。阿爹也好,阿娘也好,他们都会爱别的人,可是阿年不同。

他只属于她一个人。

“阿年……”

她将自己埋在悲伤里。泪水将她淹没。

突然一个温柔的怀抱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耳畔响起那熟稔的声音。“又在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