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应当有两颗心,一颗柔软温暖用来爱;另一颗应当冷酷无情用来恨。

可是现在两颗心都应当碎裂。起码此刻庄叔颐希望自己不要拥有其中的任何一个。那么她既不会感到痛苦,也不会因此产生憎恨。

“榴榴,算阿爹求你了。你哥哥,你哥哥的命,就在你的决定。求你救救你哥哥吧。阿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会对你哥哥见死不救的。”庄世侨说这话时,心已然是在滴血,可是他不得不说。

庄叔颐望着他,沉默以对。她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像一块石头,一根竹子,一朵野花,那些在自然之中无处不在的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一般。

可是此刻她宁愿自己是那些不被人看在眼里,那样她既不会伤心,也不会感到失望了。她曾受过的那些感动和温暖,现在回想起来,却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在她的喉咙里。

她可以拒绝吗?她有这个权利拒绝吗?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想得到的,无论是父母的爱,美貌,还是阿年,什么都得不到。她曾想过平凡和死亡,但是她从没有想过会面对如此惨痛的现实。

庄叔颐揪住胸口,只觉得心上的那道伤疤彻底裂开了。她宁愿死在那柄匕首之下,也不愿意面对如今。

可惜她还活着。而哥哥可能快死了。这真是可笑。

庄叔颐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她知道她该说什么,她知道如何做能得到赞扬,她知道如何能讨他们的欢心。她便是那个做尽了一切,还是个小丑的傻子。

“好,我答应你,阿爹。”

她只希望这一生快点过去,比眨眼睛更快一些便好了。那样她便没有多余的时间,反复地回味此刻的绝望所透露出来的苦涩滋味。

“阿爹对不起你。榴榴,无论你要什么,阿爹都会满足你的。阿爹只希望你……不要恨我。”庄世侨艰难地张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混蛋。

他不是那等不去理解孩子心情一味擅作主张的父亲,但是他居然还是做了最令人讨厌的一个父亲。可是他没有办法了,他没有其他的办法保住他的儿子,没有办法保住整个庄家。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那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没关系,阿爹。我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阿爹,阿年已经拒绝我了。他说只将我当作妹妹,他并不愿意娶我为妻。对不起破坏了我们的约定。”庄叔颐装作轻松地说着俏皮话。

“你,阿年……”庄世侨第一个反应便是气愤,他的宝贝女儿怎么配不上他了。可是等他反应过来,便觉得由衷地心酸。

他的宝贝女儿既没有得到心上人,又要为了这个家族奉献自己。他与那些卖女求荣的混蛋又有什么区别呢。还有比他更可耻的父亲吗?没有了。

“榴榴,你上次说想要的书,阿爹给你找来了。你现在要不要去看看?”庄世侨小心翼翼地试探说。

“好啊。但是我,可以继续和阿年玩吗?”庄叔颐像极了一个孩子,仿佛有人要从她手中夺走心爱的玩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