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葬礼在一个月后,白秀珠就站在后面的人群里,也不敢走出去,就那样看着。

自上个月月底婚礼之变后,白秀珠几乎就一直被白雄起关在屋里,其实也说不上是关吧,只是时刻派人跟着,她身心疲惫,也不想出去,几乎就整日呆在房间里,阿月知道外面的消息,偶尔跟她说一说,不过大部分时间是不会说话的,就让白秀珠坐在这里。

事情就莫名其妙地走向了一种半停滞状态。

她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应该庆幸,白雄起答应了她,让她去看看景老爷子的葬礼,送那个老人最后一程。

只是心里刻下的是谁的影子呢?

是那个披麻戴孝,一脸憔悴的男子,李浩然。

白雄起接到了一条新的消息,阿月就在他面前,汇报小姐最近如何如何,他觉得,秀珠应该出去散散心了,外面已经安全了……

对这个妹妹,他未必是没有愧疚的,只是为着政治上的利益,他没有办法,在他的心中,白秀珠不如权力重要,他很清楚。

踏上楼梯,敲开了妹妹的房门,白雄起看到她清秀的背影,双臂搭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外面,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在家里都闷了这么多天了,眼看着夏天就要过去,还不出来吗?”

白秀珠怔了一下,却没有转身,“出去?该出去的时候不出去,现在有什么意思?”

在婚礼上,自己的哥哥对自己未来的丈夫出手,甚至在婚宴上动刀动枪,整个婚礼恐怕都成为了阴谋,白秀珠还能说什么?景老爷子在婚宴上去世了,要说那个开枪的青衫中年人跟白雄起没有关系,白秀珠是如论如何也不相信的,北京城内的地下格局,怕是已经改变了。

“总之现在事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你跟那个李浩然是绝对没可能了,现在的李家……罢了,你自己出去听听就知道了。”

白雄起最后还是走了,他只是来通知白秀珠,这无形的禁足令终于算是解决了。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忽然蹲下来,将自己的脸埋进臂弯里,肩头耸动。

阿月在门外站着看了一会儿,悄悄地走了。

下午白秀珠终于还是出门了,就随便找了一家茶馆,坐在里面听着别人说话。

她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杜九将自己拉走之后的事情。

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杜九只是站在巷子里面,她依旧是在发怔。

杜九说:“不参与到这次的事情之中,是我最后的仁义。”

从这句话里,白秀珠完全可以推测出,原本这些人是准备一起对付李家,不过杜九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参与进去。

“他会死吗?

白秀珠只是问了这个问题,然后她问完了,杜九很久没有回答,她转身就走,却又被他拉住。

杜九说:“你哥让我拉你走的。”

白秀珠浑身的血都冷了。

杜九那个时候的眼神带着几分悲悯,可是更多的是悲哀,也不知道是为白秀珠还是为杜九。

她还穿着一身雪白的嫁衣,上一刻在喜堂上,就站在神父的面前,交换了戒指之后,她就是李浩然的妻子,然而没有——这一切终究没有完成。

“你回去干什么?你们已经没可能了。”

杜九的话残忍得让她为之心惊,她觉得伤心,可是哭不出来,只是一下靠着墙壁,像是难以依靠自己的能力站立。

她沉默了许久,才冷冰冰地说道:“白公馆的千金小姐,不在喜堂上,却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原来在你眼中,我真的如此不堪。”杜九扯起唇角,嘲讽一笑,却又补了一句,“不过你猜对了,我就是如此不堪。”

白秀珠知道,伴随着这次事件的,还有一些更夸张的谣言,比如之前在翠红楼的事情,势必会重新被提出。

“你们一开始就是不合适的,你其实知道,却要强求,这是何必?”

“我与他未必不合适,只是别人想让我们不合适,现在也的确不合适了。”那个时候的自己,说话还真是带着一种冷静残酷的味道,她自己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将自己剖开,任由那鲜血淋漓。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之后,白秀珠在谣言里就会成为克夫命,不守礼,指不定还会被打成乌二小姐那样的人呢,不过她都不在意了,因为值得她在意的永远不是那些事情。

有的事情,只是痛苦的附属品。

最后竟然还是杜九送她回的白公馆,她上楼的时候,看到白雄起从里面走出来,跟杜九说话。

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白秀珠不知道的?

李家势大,就算是半洗白状态也让其余的三家很是忌惮,李家和白公馆结亲,在其余三家看来就是要做大,所以他们肯定要对李家下手,这个时候,白雄起的机会就来了,他还需要政绩,需要向上爬,他需要将金铨拉下马来,就要有足够的资本,所以在李白两家议婚的时候,他大概就已经这样算计好了。

只是最后出现的那个青衫中年人,大约不是那其余三家的人,因为那个时候三家已经决定跟李家联手,抵抗白雄起,杀了景老爷子对他们都没有好处,所以不可能是他们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