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知道自己是会错意了,白秀珠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说出那种含义的话来?

他一下就笑出来,为自己那些不靠谱的联想。

白秀珠怔了一下,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笑什么,前后一联系才知道他竟然是因为她方才那句话在笑,于是有些着恼,可是暗自咬了牙之后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浩然这是被白秀珠一棒子打到了坏男人那个分类去,他也有些无言,却还是依着她方才的话,将外衣接下来,西装放到一边,鲜血已经染红了白衬衣的袖子,他唇边的笑意随着疼痛的增加而慢慢减下来,单手解着扣子,白秀珠却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忽然就觉得这样的情形很古怪。

这感觉……真是没法子说了……

“说起来,我的千金大小姐,你学过包扎吗?”

李浩然其实是在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人不可能完全没有痛感,再能忍,那也是痛。

他解开胸前的扣子,露出一片光滑来。

李浩然身材偏瘦,颀长,很有美感,诗词中常说的青松翠竹跟他倒是相当契合,不是那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也没有那些难看夸张的肌肉,只是精瘦,外面的衬衣褪下来的时候,流线型的身材外廓充满了一种温文尔雅的美感,有力量,却不过于夸张,始终符合中国人骨子里透出的中庸。

然而中庸只是外表,李浩然的心是一把刀,不带鞘的刀。

白秀珠懂得一些包扎,可是不专业,也没有系统地学过,只能说道:“我不会太多,不过眼下你等不到别人来帮你了,你一只手怕也是没办法的,只能我来了。千金大小姐手艺不大好,浩然你来指导?”

李浩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真是没法儿说你了。”

她站到他身边来,弯腰,伸手捧住他的手臂,大臂上可谓是血流如注,靠近了才能看到李浩然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跟白秀珠聊天,那个时候,她拿着镊子,忽然下不去手,满心冒出来的都是一种酸涩的情绪,她都还没闹明白自己是怎么了,那眼泪一下就下来了,烙到李浩然的手臂上。

她眼见着泪都下来了,才反应过来,急忙要遮掩,这不想李浩然比她更快,伸手到她脸上,指腹温温热,擦去了她的泪,轻声笑:“伤得是我,你倒先哭了,大小姐,你再不动手,我就要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这样轻描淡写地语气,还带着细微的搞怪,白秀珠一下又破涕为笑:“你这人真是烦死了,活该你受伤。”

话虽这样说,她却是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努力地忽视内心冒出来的那种叫做心疼的情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子弹还在里面,不深,你取出来吧。”李浩然的手掌慢慢地抓紧了扶手,骨节泛着青白色,可见已经非常用力。

这里找不到麻醉药,他也不可能去医院,这样的枪伤在这个时候是非常可疑的,况且要就医的话还要出去,现在外面可是危险极了,指不定又会遇到什么,还不如就这样咬牙忍一忍,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要这样从一片模糊的血肉之中取出子弹来,是极考验一个人的心性的,能不能沉着冷静果断狠辣,直接关系到成功与否和效果如何。

给镊子消毒后,白秀珠闭了闭眼,冷静,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伸出手去的时候其实手还带着轻微的颤抖,可是当镊子伸出去了,一切又变得镇静起来。

李浩然说得没错,子弹很浅,镊子一进去就碰到了,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李浩然手背上青筋暴起,狠狠地按住扶手,眼睛却缓缓地闭上了,“继续。”

如此镇定平和的声音,让她所有的不安都被驱走。

“你们是什么时候定下偷换玉玺这个计划的?”白秀珠忽然问道。

李浩然怔了一下,答道:“你问这个干——”

就在他答话的同时,白秀珠夹住了子弹,果断的直接往外一拉,那弹头落进瓷盘里,发出“当”的一声清脆响声,李浩然剩下的那半句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完。

她将那子弹夹出来之后,立刻堵上了棉球,手臂上早就绑上了止血带,这个时候已经好多了,刚刚白秀珠的动作很快,所以地上也只是有一小滩血。

李浩然回想起方才的事情,忽然就知道了白秀珠的用意,眼神顿时有些复杂,因而又深邃起来:“你刚才……怎么想到的?”

她是故意问了他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他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开,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却立刻将子弹夹出来,这种感觉——李浩然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就像是在他最放松的时候,一支蝎子出来蜇了他一下一样。他对白秀珠几乎是完全不设防的……

惊觉自己对她特殊得过分,他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慢慢地用食指指腹磨着自己的眉心,他侧过眼看白秀珠,她已经用不大纯熟的手法给他缠纱布了,手指很修长,是真的不沾阳春水,动作还很生疏,眉眼低垂,帮他包扎……

这样的白秀珠,又让他怦然心动。

明明上一刻还说她对自己来说太危险,因为在她面前,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就卸下了心防,这个时候又立刻动摇。李浩然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