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的人群,逃窜,混乱的街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白秀珠坐在车里,看着满街的乱象,回头看拍卖场,三法洋行的标志还在外面,如此醒目,却有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从里面冲出来。

她将自己的帽子拿在手中,压下自己心中的一切情绪,他会出事吗?她不知道,她不能回去。

她只希望这一切都是李浩然已经策划好的,那一刻她几乎是逼迫自己,将最冷静最理智的话说出来:“继续走,不要停。”

出了租界就好了,这里是真正的十里洋场,是各国大使馆聚集的地方,谓之“洋场”,这一片地方太过出名,以至于后来有人直接用“十里洋场”代替了整个上海。

她上辈子也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对这里不算太过陌生,汽车一路驶离这一片越来越混乱的区域,白秀珠只希望自己没有被人盯上,不然后面的麻烦少不了。

三道洋行,在上海只能算是小有名气的一个洋行,不过因为是上海本地的司机,所以对这些必须很熟悉,随便报一个地名他们都要知道,因而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地方。

租界外面的一圈地皮在上海都算是金贵着,所以能够将洋行开在这里,占尽地利,也算是本事了,李浩然如果不说这个三道洋行,白秀珠是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洋行的,尤其还是——中国人开的洋行。

白秀珠在抬头看了外面的牌子一眼的时候,就提着箱子进去了,玻璃窗上贴着一些写着奇怪符号的纸张,本来以为是什么密文,可是细细一看才知道是记得一些帐,不过因为笔迹潦草,所以看不大出来。

她站在门口,敲了敲,看到里面写字桌后面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正在听电话。

“……好的,那批货从浙江那边的水路过来的,他们套不到的。”

“您放心……”

“那好,放心交给我们吧。”

“再见。”

……

其实这人早就听到了敲门声,那个时候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加快了在电话里谈事的节奏,不为其他的,只为她手中提着的那个箱子。

放下电话之后,那带着圆圆眼镜的西服男人对着白秀珠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进,这里是三道洋行,我是章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白秀珠来到那桌前,自动地坐在了他对面的座位上,看着这收拾严谨的桌面,然后目光一转,落到了那自称章懿的年轻男人脸上:“我受人所托,有一件棘手的东西需要转交给你。”

章懿一推自己眼睛,白秀珠一下就发现这眼睛是平光的,在他推动的时候闪过了一片亮白的光,有些晃人眼,也就让人看不清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她再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发现这章懿还是一脸的淡然。她索性不去想那么多,直接将那箱子放在了桌面上,推过去,一语不发。

章懿眼神一凝,走到了门边去,看了外面一眼,外面几个人影一晃,是杜九的手下,对他比了一个手势,他一点头,然后关上了门。只要有杜九的人跟着,那么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应该就是可信的,不过——“在下真没想到杜九他们竟然会让一个女人参与到这事情上来。”

这言语之间颇为感叹的样子,倒让白秀珠觉得不喜,她秀眉一扬:“章先生若觉得不合适,我直接带着东西走人好了。”

章懿倒是没有想到白秀珠会这样回答,回想自己方才的那些话,顿时知道是自己失礼,他走过来,一笑:“抱歉,我没有恶意,只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危险。想必放在小姐您从三法拍卖行过来的时候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推开锁,打开箱子,看着里面那盒子里的东西,拿过放在一边的放大镜一看,然后立刻将箱子重新锁上,“这东西的确是棘手,得很快地处理掉才好。”

看白秀珠还坐在那里,他道:“现在外面还有些混乱,劝告小姐还是暂时坐在这里,如果杜九和浩然那边安全的话,一会儿就会过来,我这里的伙计都告假了,您可以放心地坐下。说实话,杜九那帮人也不是完全可靠的,不过三道洋行,应该还没人敢冲进来。”

这些家伙都神神秘秘地搞革命,白秀珠又岂会不知道再过几个月,上海这边就会有一场会议,她不自觉地会把自己所知的重大事件和眼下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

说什么谁谁谁要复辟,其实都不会真正地实现,白秀珠知道得很清楚,因为经历过,可是别人不知道,所以还在为此不停地努力,她不会干涉,因为知道正是这些人才促成了她所知的那些历史。

这个时候,她有一种参与到历史之中的奇怪的荣耀感,试想一想以后史书记载的事情有自己参与的痕迹,那不是很奇妙吗?

她看着章懿将箱子放在了桌下面,不过似乎又想到什么,将那枚碧莹剔透的玉玺取出来,放到了另外一只不起眼的小盒子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华美的盒子放进了白秀珠拿来的那个箱子里,她一下就猜到这人是在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