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京玉素来是个聪明果断的,要不然当年皇上尚未登基为帝之时,他也就不会慧眼识龙,早早站对了队,待皇上登基成为一国之君,他的从龙之功便成了殷国公府的荣耀,更成为殷国公府的另一层保障。

皇上对汪京玉早年对他的忠心耿耿,对汪京玉可谓十分信任。

汪京玉也是个识相会做人做事的,即便皇上对他宠信有加,他也从来不会恃宠而傲,仗势欺凌。

便是比殷国公府要低许多的门第,汪京玉也不会低看人一眼。

所以汪京玉这个人,是罗恭在难得看入眼的缈缈数人中的一个。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的胞兄嫡子,却让罗恭有点反感。

虽说汪海精明能干,对于南黎汪府是件好事,但汪海不该这般心眼多,且还在罗恭面前耍这些心眼。

罗恭一路自上汪家楼船到下船,再从乔水码头到这望乔酒楼,说他心中无一丝猜测,大概玉拾听到,都得笑喷了。

而玉拾既然能够让冰未传回来让他小心的话,他的心便安下了几分。

只要她能清楚汪家人的不轨,并多加防备的话,那他这边的情况,其实他并不担心。

一切,只要她没事就好。

冰未走时那迟疑不定的眸色,罗恭也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他觉得他再怎么样也是男子,吃亏总亏不过旁人。

而玉拾却是不一样。

她是女子,虽着了男装扮作男子,可追根究底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子,他怕她吃亏。

只要想到可能会有人让她吃亏,不管那人是男是女,他都有种控制不住发狂,想要将那人的脑袋给拧下来的冲动。

男子之于圈套,无非就是美色。

汪海不敢得罪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却能让他吃个哑巴亏。

他也不想与殷国公府撕破脸皮,至少这个时候,还没到那种不可收拾的程度。

而让罗恭一再同意汪海的相邀的缘由,还得回到最初他到南黎府的目的。

铜钱知县案顺着线索查到至今,一条条都指向南黎汪府。

即便南黎汪府并非大头,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倒是希望,南黎汪府不要涉入太深。

因为一旦他严办汪海,身为嫡亲叔父的殷国公汪京玉自是无法坐视不管。

即便他拿着证据占着理,可汪老夫人仍健在。

只要汪老夫人还坐镇在南黎汪府后宅,汪京玉就算再深明大义,也绝对不会拂了汪老夫人的意。

汪京玉再聪明果断的人,也迈不过那么一个孝字。

罗恭脑海里迅速划过一道道一条条利用分析,那边的歌舞已然停歇,抬眼瞧去,便见欢欢扭着水蛇腰慢慢走到他身侧。

欢欢像是没什么骨头似的,全身软绵绵地贴着罗恭。

可惜罗恭不为所动。

汪海父子三人则似是无所察觉,像是没看到般将头各扭一边。

汪海独自饮酒,汪中源、汪中通难得聊上几句,这时外管家进来了。

外管事悄悄到汪海耳边禀道:“在出望乔街拐角处盯梢的人回来说,玉千户与连百户出望乔街了。”

汪海也压低也声音:“可确定真是玉千户?”

外管事道:“确定,老奴特意让几个认得玉千户与连百户的人去各处盯梢。”

汪海很满意地点头:“再去交待一遍,千万别出差错,无论是淳绣坊那边,还是入夜水阁这边。”

外管事领命退下,打算再去亲自过一遍。

欢欢本来还有些对罗恭的敬畏,但见罗恭并未推开她的时候,她心里的胆气便不由足了些。

她早还在花船的时候,便想上楼船侍候侍候这位俊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贵人了,可汪家外管事说了,汪家三少爷早有安排,轮不到她。

而且明说了,也不是她的姿色不够,只是她早就挂了牌破了身,这样的身子怎好奉上让自楚京来的贵人享用?

于是汪家三少爷是特意寻了尚是处子之身的清妓小凤,岂料汪家三少爷奉上的美意并未有幸让贵人采纳,这会儿小凤还待在特意独出的花船上哭呢。

想到这里,欢欢的心情便倍增的好。

不过她也不敢大意,因为她知道梦清那狐媚子也有与她一样的心思。

所以刚才汪中源示意欢欢上前侍候罗恭的时候,可乐坏了欢欢,而梦清则是一脸的失望。

欢欢不敢大意,即便罗恭并无排斥她的举动,她也是小心翼翼,手半寸半寸地摸向罗恭的胸膛,端得是柔媚无骨,一双纤细白嫩的长腿更是慢慢往罗恭膝上移动,企图整个人倚坐到罗恭身上去。

罗恭有什么反应,旁观的三人皆没正面去瞧,只暗下瞄上一眼半眼。

汪海身为长辈,罗恭便是官职再高,他也有一点不自在。

他虽对自已的嫡长女那般狠得下心去,可对自已的夫人汪二奶奶,虽未如汪京琼那般对顾泠一样,永不纳妾,但多年来也是夫妻情深,连妾室都是汪二奶奶做主将他身边的两个通房丫寰抬做妾室。

除此,再无自外面纳进来的妾室。

他在商海里浮沉多年,风月里自少不得应酬,可向来他都是洁身自好,像这种献媚之事,他还真是第一回做。

而对于嫡长女汪淑惠,起先听到汪淑惠对他所说的那些话时,他恼愤得踢碎了一座骏马奔腾的八幅屏风。

这事,他还不敢让汪二奶奶知道,死死地瞒着。

要不然让汪二奶奶知道汪淑惠竟是有那种攀龙附凤的想法,且已自已出谋划策献出法子来,大概他也拦不住自已妻子对自已嫡长女的一顿怒打。

都说慈母多败儿,他则是慈父多败女。

可到底是不是慈父,旁人不知道,他自已却知道根本就不是。

他会答应汪淑惠的请求,何尝不是为了他自已,为了南黎汪府这一支汪家长房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到底,他还是自私的,自私到可以出卖自已的亲生女儿。

倘若此次汪淑惠成了,那便好。

倘若败了……

汪海闭上了眼,再睁开眼,只猛灌了几杯佳酿下肚,喉咙口因喝得太急,火辣辣地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