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丁五惊了,就是林冲也彻底骇了,心说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一下子蹦哒到太子头上去了?

丁五不敢直视玉拾,只抖着牙齿咯咯作响,仿若此时不是五月艳阳天,而是腊雪寒冬。

林冲骇回神后看着怕玉拾如怕一头狼的丁五,不禁暗中得意——咱家千户大人就是这么有气势,瞧瞧,光一句话就把这狗嵬子吓得屁滚尿流!

即便如此,丁五也没想要招供,他抵死咬住就是去半山寺给朱蓉送的口信,再无他人,自然也就与太子朱萧没什么干系。

林冲最是相信玉拾,玉拾的话在他耳里,那就是圣旨:

“大人让你说,你就老老实实给老子交待了!狗嵬子居然还敢狡辩!他奶奶地真是嫌命长!”

林冲撸高了袖子,都挽到手肘处了,却让玉拾轻飘飘地一句话给止住了:

“所有家奴当中,就你穿着的里衣料子最好,倘若你不是受了倚重,怎么可能同是出来跑腿的家奴,你却是待遇比旁人要好得多?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玉拾声音轻柔温和,没有半点仗势欺人或倚狠胁迫的语调,仿佛说的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绿豆芝麻小事。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飘进丁五耳里,才最是受不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已特意裁制出来的柔软舒服的里衣,这制作里衣的布料确实是与他同出府的其他家奴所不能比的,所用布料贵的可不止一两二两银子!

平日里,丁五听足了丁管事的话,处处小心,低调行事,外面的袍子是公主府统一的家奴衫袍,其他日常用度里,他也甚少攀比独用好的,只在这最贴身的里衣做了一番功夫,也未有攀比的心思,只图个舒适而已。

倘若早知有一日会被玉面千户抓进诏狱,丁五便是嫌命长也不会自寻死路露出这么个破绽来!

等了有片刻,玉拾仍气定神闲,林冲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但玉拾未有指示,他也不敢乱来,只在心中暗忖——倘若这兔嵬子不如实招来,那等咱家千户大人走了,老子就把他揍得连他老父都不认识他!

再过一柱香的时间,玉拾终于自进来便一直端坐着的圈椅中起身,瞥了眼硬扛的丁五,再对林冲道:

“给把他的家人请来,一个不漏!”

倘若说玉拾先前不过是在平静的湖面上轻点足尖,引起一阵涟漪,那么现在就是本已恢复平静的湖面突然冲天而起,还是那种自带峰火四溅功能的那种,瞬间由山清水秀变成岩浆乱喷,折损力度成倍计算。

丁五充其量不过是一座小土丘,早想到结果的玉拾不过是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些证实,便是没有他如实供认,她心中也自有一道沟壑。

每个人都有自已的软肋,而很多人的软肋就是至亲的人,丁五也不例外。

林冲把满脸灰暗得似是天地即将毁灭的丁五推出锦衣卫衙门,连同先前被玉拾下令关起来的七个公主府家奴,进来八个出去也八个,统统给放了回去。

这是玉拾的意思。

林冲尚记得玉拾让他放人时,他感叹着这八个公主府家奴难得进了诏狱,居然能毫无折损地出来时,玉拾瞧他的眼神,那活像在瞧一个万年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