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回悦客来,这是没什么好讲的。他赶回去时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他将衣服整了整,便加入了伙计们的行列,忙活了起来。而王声那边,却并不似这般的简单。

王声回到府里,已是午后时分。他的大表哥苗阜,因为和周正斗殴的事,被禁足了,哪儿也去不了,只得在府里憋着。王声回来时,苗阜刚从午觉中醒来,正眯着糊了眼屎的眼睛,在那里用弹弓打麻雀。苗阜这人缺乏恒心,做什么都做不成,打弹弓的功夫自然也是稀松平常。他连打了几颗弹珠,无一命中,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正无聊着呢,看见王声回府了,便远远地叫嚷道:“又去见李凤凰了吧,怎么样,这回干着了没?”他一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要爹妈不在场,什么都不离奇。

换了平日里,王声是不会理睬苗阜的,因为两人实在也不到一块儿去。那句话怎么的——大篷车经过,狗在叫,你看了看狗,大篷车继续前行。对苗阜的胡混言语,王声一贯是装作没听见的。但这一回不同于往常,由于周正的出现,王声心里正闷着一团火呢,他在李凤凰面前发作不得,回了自己府里还发作不得吗?

只听得“嘭”一声,苗阜脸上的淫笑还没退下呢,就被王声抓着领子,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别还手了,他甚至连王声的动作都没看清。

“我爹把名额给了你?”苗阜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这一回他收起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换上了难得一见的严肃面孔。在他心里,王声的武艺粗疏得可以,比他也好不了多少,这一回忽的俊俏起来,只有一种可能……

王声冷冷地看着换上了严肃面孔的苗阜,全然没有尊敬兄长的意思,用教训后辈的语气道:“没错,姨夫把修习内门心法的名额给了我,你有什么意见吗?”苗府尊是阴阳家的人,现在坐到了府尊的位置,按照阴阳家的规定,他可以选一个后辈去总坛接受洗筋伐髓,修习内门心法。

“怎么可以这样!”一向没个正行的苗阜,面对这样的结果,头一次流露出了悲愤的神情:“我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用什么手段骗了我爹,让他把本属于我的名额分配给了你!”着,他冲上前去就要揪王声的领子。可王声怎么会遂他的愿呢?只听得又是“嘭”的一声,苗阜便又摔了个狗啃泥。

“好子,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居然还敢打我?我要去告诉我爹!”苗阜这人赖皮,第二次被摔倒,他干脆就不起来了,躺在地上大放厥词。

王声乜斜着眼睛,脸上写的字字句句,都是恨铁不成钢:“要是你能多用几分心思在正道上,姨夫姨母不知该有多高兴。你把自己的大好时光都荒废了,现在却问我怎么夺了你的待遇,你简直不可理喻!”

“这我可管不着,反正修习内门心法的人本该是我,可现在这个机会却被你抢走了,你就怎么办吧?”苗阜还在那儿躺着,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大表弟。

王声忍住了再揍苗阜一顿的冲动,挥了挥手,让左右的人都退了下去。等到只剩下了他们表兄弟二人,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有些不耐烦地道:“别躺着了,起来。”

王声的父母早夭,他自便跟着姨妈在苗家生活。王声的到来,对苗家谁的影响最大?自然是苗阜。本来苗阜是家里毋庸置疑的核心人物,可是在王声来了以后,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王声天资聪颖,是万中无一的俊杰,自背书学文,哪一样都压着苗阜。而人与人之间,最怕的就是比较,所谓人比人,气死人,王声的优秀衬托出了苗阜的平庸。

举个例子来,原本苗阜想吃糖吃糖,想吃蜜枣就吃蜜枣,可王声来了就不行了。“你们俩谁背书背得好,就给谁吃糖”,从此以后苗阜基本就再没分到过糖。但故事当然不会就这么结束,王声虽,却因为天资聪慧的缘故,早早地懂了人情世故,知道苗阜过得这么惨都是因为他来了的缘故。因此他每每击败苗阜得到了奖励后,便会偷偷分一份奖品给苗阜。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十几年后的今天,王声一看苗阜那副无赖样子,就知道苗阜打的是什么主意。

苗阜见王声伸出手来,是眉开眼笑,一把握住那手,借了个力道站了起来,嬉皮笑脸道:“我就知道表弟还是仗义的,不忍心见哥哥我过得这么窝囊。”

“别别别,你先别跟我套近乎,把你想干的事情出来,我听听,过分的事我可不做。你上次让我去把韩少清给你绑来,这算是人话吗?”王声见到苗阜嘻嘻哈哈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忍不住数落起他来。但苗阜仍是嘻嘻哈哈的,似乎一都不在意。兄弟俩在一起混了十几年了,互相是个什么脾气,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早就习惯了的。

左右瞟了瞟,苗阜确定周围没人了,便向前走了两步,凑到王声耳边道:“我想过了,让你去欺负一个女人,这个不符合你的道德观念,你不愿意干也是正常的。但这回不一样了,我要对付的是个男人。”

苗阜的话刚传入耳朵,王声便觉得身上一阵恶寒,俊俏的脸庞都有些扭曲了,他往后退了三大步方才站定,惊呼道:“你换口味了?这可不行,你是三代单传,可不能换口味!”

“什么换口味了,乱七八糟的。”苗阜翻了个白眼,大摇其头,无奈地道:“我是,我想请你帮忙,整个人!”

“违法的事不可,背德的事不可,好了,你吧,你要整谁?”换了旁人提这种要求,王声早就让左右侍从把他丢出叉出去了,但没办法,苗阜不是旁人。而且苗阜心里有了坏念头,跟他一起谋划,也好过与别人一起谋划。若是真的兹事体大,王声还可使些绊子,叫苗阜的诡计落空,省得他行差踏错,难以回头。因此无奈归无奈,王声也只得应了下来。

苗阜本来嘿嘿嘿地笑着,但他想整的这人的名字到了嘴边,还没出口呢,就让他觉得败兴,等出口时,就更是丧气:“这人你认识的,姓周名正,是个流浪人,这几天在金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