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南浔草堂夫子们休息处所旁的书斋传来有异于变声期的男声,清脆悦耳的朗诵声。

阿瑶和英娘按着节奏韵律,这些天英娘已经把字认得差不多,听罢她们念完百家姓千字文,继而描红练字,授课的夫子总会趁她们醉心练习时出门,却掩门留下一条缝隙,快到下课才回来检查作业。

英娘聪颖,阿瑶有上辈子读书的经验,对夫子玩弄的把戏彼此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出去。

二月,久违的阳光露出云面,天光乍破,积雪消融。

冬天雪天不冷,当初看见雪有多兴奋,现在对它就有多痛恨,北方冰雪消融,正是南国回春之际恰恰是最冷的时候,融化的冰水被阳光照耀,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蒸腾的水汽无处不在,风中夹带水汽,冰冷入骨。

阿瑶内里穿棉衣中单,红花缎清水丝绵长袄,莲青杭罗月华挑线裙,裙下青绉镶花夹裤,最外罩了件沈香色羽缎斗篷,铜鸭手炉时刻怀揣在身上,别人看来极为暖和打扮,她却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在屋内烤炭火也不愿意把斗篷脱下。

“我们稍后还要到外头上课,你这样能行吗?”英娘略带头疼看着阿瑶,阿瑶的体质也太虚了吧,屋内的炭火不绝,怀里不是汤婆子便是铜鸭手炉,穿的厚厚,长袄下的手臂看着就像秋天的藕,一节一节,白白嫩嫩。

“可以啊。”阿瑶瑟瑟发抖,说话上下颌都在打颤,“春天赶紧来吧,冷的受不了。”

“那我们现在动身过去?还要走好一段路呢。”

回应她的是阿瑶的点头。

今日夫子让她们到鉴湖上的湖心亭去上课,美名其曰换个地方赏美景,与其他同学学子一块讨论,比两个人闷在房间闭门造车好的多。

也就是湖心亭上,还会有男同学。

阿瑶无所谓,倒是英娘,距离上课还有半个时辰便催着她赶紧到湖心亭去。

湖心亭位于鉴湖的中心,从东岸的杨柳堤的曲桥走进去,就到了。它是单檐六角攒尖亭,亭内四面八方能欣赏草堂四季山水,春望花廊,夏观荷塘月色,鱼跃莲叶,秋赏月,冬看远处小山薄暮朦胧如水墨。

她们到的时候,美人靠上已经坐了好几个学子。

英娘微愣,阿瑶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那边还有位置,我们快去。”

不光是英娘发愣,在湖心亭的几名学子也傻了眼,草堂极少有姑娘进来,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裴行知出面,一边是裴朔带过回家的阿瑶,另一边是山长的闺女英娘,他仅思考片刻,就询问阿瑶:“阿瑶好久未见,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你和英娘是来湖心亭赏风景的吗?”

“不,我们是来上课的。”阿瑶全然无视裴行知套近乎叙旧的开头用,简要说明她们的目的。

“那正巧了,我们也是上课。”裴行知打了个哈哈哈,阿瑶微微点头,裴行知在她心中已经烙下一个不可深交,不要与陌生人谈话的印象,他对裴朔的印象实在是太大了,裴朔不时受到他的影响,好几次从他或是别人嘴里都听见裴行知的名字。

这很难说服阿瑶,某些事跟裴行知没有关系,他清白的像朵白莲花。

所以,她无意跟裴行知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