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如往日一样,清晨习武两个时辰,吃过早餐,继而读书练字,中午用饭后,再去演武场骑射。

近来的表现当真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裴随隐和裴正稳看在眼里满意在心底,裴正稳虽然寻常在家连赞扬的话都不曾说上一句,下了朝和同僚走在路上却不经意开口说起嫡子的变化,足以让同僚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裴正稳惯来是沉默是金,除了打仗布局,他不想说话的时候谁都别想撬开他的嘴。

他这话说得同僚内心七上八下,心里有只野猫奋力挠墙,是炫耀儿子呢,还是有意敲打?回家再一打听,自家混账儿子竟然不知道裴朔已经回京城有好些日子,自以为他在南浔县过得好生自在。

裴朔的变化有人开心有人愁。

愁如裴行知一家,如崔梦章。

她怀孕的消息传回崔家,崔夫人便决定次日登门来看她。

大清早下雪,一下就是两个时辰。

天光雪霁,露出湛蓝的天空,阳光洒在被褥般的雪地,躲过大雪的麻雀蹦蹦跳跳在雪地上留下一点点竹叶似的爪印,树梢不堪重负,抖落簇簇积压的白雪。

崔梦章见惯偏厅和花厅来来去去的布置,非要在花园边上的亭台招呼崔夫人。

裴家的家宅种的都是挺拔的白杨和高大的梧桐,矮灌木莳花几乎绝迹,花园没有花,地面有数幅五色鹅卵石砌出的图案,最大的图案当数五蝠,寓意五福临门,两旁是茵茵绿草,踩上去和软至极,除此以外别无所有。

这是春夏之景,而秋冬萧索时,正好腾出来练武过招,大雪过后还能打雪仗。

连接花园与堂屋的长廊过道上飘出一座亭台,供人坐下歇息,端坐亭台便可将花园情景一览无余,可算作裴家为数不多风雅的地方。崔梦章吩咐下人在向着花园的三面挂上元青绉纱纱帘,对着长廊的一面摆上石镜清辉双面绢绣插屏挡风。

再放上细巧的炭炉,亭台亦如暖阁温暖宜人。

崔夫人随丫鬟的带路,来到石照亭,便气打不过一处来:“大冷天,不好好在屋里呆着,反而想连累你肚子的那块肉吗!”

崔梦章裹着狐狸毛底子的披风,只露出一张未施脂粉的鹅蛋小脸,挽着崔夫人的手,亲昵地说:“哪有!我有好好照顾自己,您摸摸看我的手都是暖的,和夏天毫无区别。”

她腾出手去握住崔夫人的,柔荑温热,崔夫人捏捏她的小手,几乎与出阁之前没有两样,又细细问了她在裴家的情况,崔梦章一一作答,倒是有件事闷在她心里,她不说难以释怀。

瞧出她为难之处,崔夫人追问下去,崔梦章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担忧:“……弟妹跟我说,说裴家阳盛阴衰,根源就出在裴大少爷,他是武曲转世,生来克亲人。我担心跟他在的时间长了,会影响到孩子。”

“哪来的话,裴大少爷要是克亲,我同意这门亲事把我的乖乖往火坑里推吗?”崔夫人柳眉直竖。“凡事多想,别偏听偏信……安心养好你肚子里面哪个,如果是女儿,那是裴府唯一的掌上明珠,她的几位哥哥都会疼她啊;如果是儿子,你得想办法给他争一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