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扯住他的手腕,问:“你干什么!”

繁盛抬起了眼皮,笑了一下,“怎么?”

“按道理说他现在只能吃辅食,你知道什么是辅食吗?过多摄入任何调料都对他的身体不好,尤其是辣椒!”

我这话是真的,但那些都好说,我最怕的是他把毒药喂给音音。

繁盛看着我,依旧沉默。

“你没亲自带过他吧?”从他抱着音音的动作就看出来了。

他放下了筷子,脸上露出了烦躁。

音音难过地看着他的肉被放了回去,小嘴一扁,就要哭了。

我连忙问:“你带牛奶了吗?”

“带了。”他终于开了口,对hans说:“取牛奶来。”

音音有了奶瓶,立刻就乖巧下来。他已经能用手捧着奶瓶,但还握得不太紧。一边喝一边偷偷地瞄我,那小眼神就像在对我炫耀他有奶喝似得。

我也饿了,拿起筷子正要吃,繁盛又说:“给我换个碟子吧。”

“为什么?”

“这个怪恶心的。”

那只饺子被他弄得就像被解剖过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在碟子里,饺子皮已经被蘸料浸泡成了褐色,看起来的确很恶心。

我又去给他调了一份蘸料,问:“那盘我拿走吗?”

“放着吧。”他瞅着我,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最近怎么样?”

“托您的福。”

看来那盘蘸料他不会吃了,那就算了,筷子沾的那点能毒死他就毒死,毒不死就算了。

我认了。

他仍在笑,“你比我想象中的冷静。”

“突然想通了而已。”我看着他说:“早放弃抚养权就没有这种事,是我不该有正常人类的感情。现在已经想通了,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要多少有多少。”

他讪讪地笑了一下,回避了我的眼神。

我又问了一次,“我把那碟蘸料端走吧?”

他笑了一声,“干嘛?”

“音音容易抓到。”

“没事。”他烦躁地打断了我,“一点辣椒又不是毒药。”

“不是毒药你吃啊。”我说:“上次就是花生米离他近,他才偷了一颗塞进嘴里差点卡住,我儿子手快着呢!”

我伸手想要把蘸料拿走,繁盛这个神经病却扯住了碟子,他又开始借题发挥,“你真当他还是你儿子?”

“我在跟你就事论事。”

“我的儿子养成什么样,是死是活,是健康是残疾都跟你没关系。”他瞪着我,命令,“你给我放手。”

他不但阻止我把蘸料拿走,还把它朝着音音那边又放了放。

眼看着音音的目光又落到了饺子上,我的不安越来越重,问:“你要怎样才能让我把它拿走?”

“你倒是解释解释。”他冷呲,“你干嘛这么紧张?”

我看向了音音。

他奶也不喝了,洒了繁盛一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饺子。

“我在里面下了毒。”我决定交代,“蘸料里面有剧毒,你别让音音沾到。”

“哦?”他狂肆地大笑起来,把音音吓得一愣一愣的,猛地把脸一板,“剧毒?”

“对。”

“那你吃了吧。”他不以为然地笑着说:“要不然我就给音音吃。”

我犹豫了两秒钟,他立刻倾身过来,阴森森地看着我,“你在开玩笑吧?杀了我你也得死。”

“我知道。”

所以才把我父母劝走,我哥哥葬礼的前车之鉴,足以让韩千树帮忙把我父母留在非洲。

他笑了起来,“演得真像……”

他话还没说完,我的余光已经看到音音抓起了盘子里的毒饺子,就要往嘴里塞!

他本来不太摸得着那饺子,但因为繁盛倾身的动作而毫不费力。

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冲过去攥住他的手。护食是本能,音音不但把手攥紧了,使劲哭闹,还把手往嘴里塞。

我顾不得怜惜他,使劲地掰开了他的手,把里面的肉抠了出来。与此同时,繁盛狠狠地推向了我,怒吼,“你在干嘛!”

音音趁着这个罅隙把手往嘴里伸去,我顾不得说话,玩命地扯住了他的手,含进了嘴里,吮着他的手指,谢天谢地,他没有再推我。

我很快就把那些汤汁吮干净,手上沾了毒汁,只好用手背擦他脸上的泪。

这一刻我万分自责。

我差点毒死我的孩子。

还让他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我不知道繁盛是什么态度,几乎忘了他的存在,正想站起身抱起音音,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搅的剧痛。

繁盛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

“你快抓住他的手,带他去洗干净然后去医院!”

好痛……

繁盛站起了身,把音音塞给了hans说:“带他洗手去医院!”

“繁盛!里面真的是剧毒!”

他怎么还没搞清状况。

“我知道!孩子死了再生一个就好了!”他吼完,弯腰扶住了我。

箱型水母毒是自然界中数一数二的剧毒,中毒后非常痛苦,生还率极低。

因此我完全痛得站不起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就开始模糊。

大概是太痛了,很快四肢就感觉麻痹,心率疯狂地过速。

我这三年被繁盛折磨得快要疯了,家不是家,人不是人。我哥哥没了,父母家人受尽了苦,得知音音的抚养权彻底与我无关之后,我觉得我的人生,我的尊严,我的健康,我的情感,以及全部的希望……通通都被他踩到了脚底下,践踏、碾碎,一息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