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渐渐扬起微笑,在迷离光晕的映照下,幻化成深刻。

心下惊诧,分明是迟疑了那么久的事情,等真的理清心绪直白面对时,才发现原来可以做得这般自然。

淡月渐渐被隐去,天空更显阴暗,夜晚的空气里也有了些潮湿的味道。

要落雨了么?

我垂下头,握了握口袋里温热的手机。

心底立时漾起层层惦念,如热可可袅袅升腾的暖意,伴着沁人的甜香。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

“喂。”片刻,电话被接起,优雅低回的嗓音和着夜风轻缓送来,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我不由弯了唇角,“情况还好么?”

“嗯,还好。”沉稳的应答,我已经能够想象他唇线上此刻扬起的永远执掌一切的弧度。

夜风有些冷,从衣角的缝隙里渗了进来,也许真的要下雨了,我不由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轻声问道:“那,你今晚结束的话,要几点?”

他迟疑片刻,像在思索,“……恐怕还要三个多小时吧——怎么了?”

“没事。”我抬起手腕,时间显示七点半,“这样的话……结束之后,你能来我家一趟么?”

“发生什么事了?我现在过去——”他语气里带着些紧张。

我浅笑,“没有,你放心。只是……”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声音旋即含了些笑意,“只是,羽儿想我了么?”

不用猜也知道他眼神里十足的玩味。只是,他宠溺的称呼。令我惊讶,仅仅简短的两个字而已,顷刻间便有什么融开在我心底,令我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那么,你等我,我尽快完成。”他敛了笑意,接道。

我稳了稳语调。轻缓而平静。“没关系,不用着急,我等你。”

是的。我等你,不论几点。

“好,待会儿见。”

“嗯。”

挂掉电话,心底竟有温热扩散开来。原来,有人可想、有人可念、有人能够牵动你喜怒哀乐时。是这样一种纯粹的喜悦,这种喜悦,也许似曾相识,却又那般不同。

我深吸一口气。夜晚沁凉的风也似乎带了些融融的暖意。

想来,由于这整整一天接二连三的混乱,除了早上只被他喝过一口的巧克力。他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那么……

我向四周看去。不远处刚好有家商场,也许我可以亲手做顿夜宵给他吃。

脑海里倏然回想起当年被司氏上下奉为司总助理生存定律的那份文件,“总裁的喜好与禁忌”,犹记得当年在那些匪夷所思的条款里,我曾见过司天浙讨厌绵软的食物以及讨厌甜腻的东西等等这样怪异的习惯。

不由轻笑,当年花一整天时间消化掉的那份材料,而今看来,却似乎可以派上用场了。

*

一个小时后,我回到家,开门走进庭院时,远远望见屋内橙黄色的灯光。

nik想必还没睡吧,最近多亏叶宁晨照顾他,有时接他上下课,真心为我分担了不少。

夜空阴沉,已全然不见薄凉的缺月。

屋子越来越近,轻缓的脚步声杂沓在空旷的庭院中,是夜幽暗,静谧如许,心里竟没来由地升起些异样的感觉。

我摇摇头,暗笑自己神经质,一切分明平静如常,难道才一夜未归,就恍如隔世了么?

我走上台阶,打开门,踏进屋内。

周身立时被袭上来的暖意包裹,客厅的壁炉里,木柴熊熊燃烧起浓烈的热度,橙红色火光欢快地跳跃着,带着一种嗜血般吞噬一切的残酷。

近听,那噼啪作响的声音似乎化作了阴恻的笑意传来,仿若地狱的邀请。

火光映照下,我强撑住自己的意念,定了定视线,终于看清。

终于,看得清晰透彻。

周围好温暖,替换了衣物上一路踏来的凉意,只是这温度,却再与我无关。

烈焰忽明忽暗地投射在面前人白皙的面庞上,一般光明,一半幽暗。

将近一年半了吧,在我以为终于可以逃离天命,自由地爱自己所爱不需忌惮任何旁人施予的枷锁时,命运却又一次将前缘往事扯到了我眼前。

那些撕扯般的记忆,本是我决计不愿再碰触的过往,而今——

不知为何,我却是想笑。

原来逃离之间,确有我们无法预知的劫数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