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今夜似乎格外寂寂。

而商荇榷的声音,也平白添了一份苍凉。

“我母亲离开家后,除了唯一的姐姐外,没有亲人肯承认她,更加没有一个人去看她。那些年在澳洲的日子,姨妈甚至远比他那个做父亲做丈夫的要关心我们……直到斯图尔特夫人去世,我以为,我母亲多年来的守候总该有了结果,可还是没想到……”他讽刺地扯开一个笑容,却泛着苦涩。

“见不得光的日子像笼罩着一层阴霾,可我母亲却仍旧甘之如饴,她音乐绘画无所不通,甚至精通十几种乐器,而我,也只有在深夜的琴声里,才能听到她从不表露的忧伤。”

看见他眼底隐喻的凄怆,我的眉心也不禁皱了皱,“那,你是什么时候被带进斯图尔特家的?”

“在我母亲去世之后。”他异常平静道。

屋内增了一分沉寂,暗夜的寒钟敲过12点。

商荇榷转向我,唇边勾了一丝浅淡笑意,“说起来,就在我遇见你的那一年年初呢。”

我也不由笑了笑,“与其说遇见,不如说结怨来的恰当吧。”

眼中的幽暗退了些,他也微微笑了起来。

“很可惜。”我看向他,“你母亲应当是一个很有气质也有修养的人,这样早逝,最是令人惋惜……”

“父亲也是这样觉得,看上去,我母亲的离去让他很悲伤,或许还有对我们母子的歉疚,所以在我母亲离世后,他为了弥补这多年来的亏欠,便果断把我接进了斯图尔特家。”他眼神淡淡的,并未着多少情感,“只是,我却不能就这样原谅他。”

“其实,你父亲走出这一步也并非容易,可以想象,力排众议让你进斯图尔特家,还要对外极力抹去你的身份,背后着实是要费一番功夫的。”我不免感叹,“虽然这是他责无旁贷的事情。”

“可我偏偏无法忘记我母亲所受的委屈——尽管我母亲从没有怪过他。”像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他脸上覆上一层漠然,“所以从住进斯图尔特家的那天起,我就在扮演着坏孩子的角色,叛逆、生事、不服管教,好像要通过给他制造麻烦,让我父亲明白,他这些年是多么的不称职,他的所作所为,又是多么的没有责任感——还记得那个被我剃掉头发的女生么?”他看向我,“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的严重洁癖,而是,我向我父亲宣战的一种方式……”

“可怜的女生……”我摇摇头,毫不掩饰的剖析眼光直直看向他,“可怜的,叛逆少年。”

他目光稍滞,随即,却转头避开我的眼神。

“所以,在你父亲去世后,你就夺去了你哥哥继承人的位置,来弥补斯图尔特家族这些年来对你们的亏欠?”

他盯住我,眼神冷然中带着些苍凉,“你一定觉得很冷酷绝情,对不对?”

“不,我可以理解。”我并无犹豫道:“有什么能抵得过一个女子十几年来孤独而绝望的守候,又有什么能弥补的了一个孩子几乎没有拥有过父爱的悲哀。一个执掌人的位置,不足以抵消掉那些伤痛的一成。”

他此时已是彻底愣住,目光久久地胶着在我面庞,似有什么波澜翻涌,却又恒久平静。

半晌,他轻咳了一下,“算了,不说这些,倒是你,有什么打算么?”

“什么打算?”我故作不知。

他挑挑眉,倒也不与我计较,直言道:“别告诉我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生活下去。”

“这样生活有什么不好么?”我偏偏头,“自在随性,又没有人逼迫,还可以照顾nik看着他长大,这一切在我看来,已经近乎奢侈了。”

“可如果没有nik呢,我是说……”他解释道:“抛开nik不谈,你有没有考虑一下自己,比如……结婚什么的。”

不由失笑,“我可没有想过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