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病了好些时日了。

从年下起,直至开春继而到了初夏时分,那病势在宫中众位太医的合力诊治之下,反倒愈发缠绵沉重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太医本事不济,皇帝到底已然是位年近花甲的老人了,这数年来一直都是大病小灾不断的,那脾气也是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倒是影响了心绪,没的加重了病情。

朝堂之上因着皇帝这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而渐而多有了许多惴惴不安之气,而于皇位之争,也更显得矛盾四起火药味十足。

太子依旧只是挂了个虚衔,既不得皇帝宠爱重视,又没有强大的母家支持,他这个太子当得还不如身份寻常的皇子。

而就在这个关头,皇帝的口谕是说让七皇子殿下监国处置政务,而李锦见一向也做的不错,倒是颇有国君风范。

在如此形势不明的情况下,不仅在朝堂之上颇多争议,大皇子李锦晟诸多抱怨,三皇子李锦贤更是明里暗里的给他下绊子。

宫中的情形便更加混乱不堪了,田淑妃堪堪可以自保,却再也没有支援儿子的能力。皇后独揽宫中大权几乎便能掌控住了皇帝的生死。而杨贤妃也在十分积极的联络着母家在朝堂之上的各方势力,于宫中更是自成一党,隐隐有了些与皇后分庭抗礼之势。

国相华章很明显的站在李锦贤这一方,他的庶女华姝既已嫁给四皇子李锦玉为正妃,自然是想将陈贵妃以及其母家庆国公一脉全都拉扯到自己的阵营中来。

但这如意算盘显然有些失策了,李锦玉自然是肤浅无能之辈,很容易便受李锦贤的拉拢,枕边人的吹风,痛快的加入了他们的阵营。

但他的生母陈贵妃及其母家庆国公都是十分聪敏睿智之人,在如今这混局之中尚且人人自迷,他们便只站在局外观望,从来也不曾插手党争其中。

他们对李锦玉是心知肚明,知道这是个绣花枕头,即便是众皇子们全都落败,这皇位也不可能落到他的头上来。

既然没有切身的利害关系,便也就无需那般上窜下跳的张罗折腾了。

李锦贤身为皇后嫡子,于身份之上本就高于众位皇子。但李锦晟的实力也丝毫不逊于他半分,这样两虎相争,倒是显得听从皇帝口谕而代为执政的七皇子李锦见尤为尴尬了。

毕竟田淑妃于深宫之中幽居多年,既不得皇帝的宠爱,又没有着意在朝中培植可以扶持李锦见的人手。

是而就在眼下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境况之下,李锦见既被他们分外忌惮,却又不屑于对他动手。

悠然又是一个季节更替的时候,从初夏到初秋也不过只是三个月,九十多个日夜的相继轮换而已。

就在这一年的初秋时节,炎热的盛夏还让人尚且心有余悸,宫中便已然传出了大丧之钟声,在日落后的黄昏里响彻了整座长乐城的上空。

在历朝历代之中,凡帝王更替之时,都是人心涣散家国莫测之日。

国丧足有三年之久,在皇帝的丧礼举行完毕,梓宫也迁往皇陵安置妥当之后,接下来便是该要迎立新君了。

如今这新君的人选倒有其四,一者则是皇三子李锦贤,他不仅在朝堂之中有大把的势力,且生母则是顺理成章可以入主寿康宫被尊为太后,无论是哪位皇子登上帝位。

二者则是皇长子李锦晟,在宫中有势力不浅的杨贤妃与其一众党羽,在朝堂上则经多年培植人手,与李锦贤也算得上是势均力敌,可以一战。而最要紧的是,帝王家传承总想着该立嫡立长,李锦晟是长子,李锦贤是嫡子,是而他们二人在众皇子间总要出类拔萃些,不论是在寻常之时,还是眼下这至关紧要的时候。

三则是七皇子李锦见了,这位说起来也是个倒霉的人,空有这十分尊贵的身份,却也没过上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却一直都在外漂泊流浪,吃尽了苦头。但在朝中大多数还在观望的朝臣们的眼中,他虽在两虎相争之中没有半分优势,但皇帝在临终前可是特许了他代为执政,做了本该由储君来做的事情。

但皇帝一旦撒手人寰两眼一闭,于李锦见而言便再也没了可以慢慢发展的机会,以及之前的那些优势便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所以他在那两位的眼中倒是没什么在意,横竖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不论在前朝还是后宫,他都没有任何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