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应称她为慕容氏了。

容姑更是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慕容氏的心中蓦地缓缓的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之感。

远在这边境偏远的山城,这还是长达二十九年,她第一次在人前说起那桩令人无比颤栗、便是连午夜梦回都不敢再忆起的惨痛往事。

这屋内很快便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之中。

强撑着精神定定的看着容姑那张诡谲难测且既熟悉又陌生的苍老面容,因病而昏昏沉沉的脑中只觉前尘往事一幕幕的闪现而过。

有她曾在将军府待字闺中时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也有二八年华时大婚之夜她的丈夫那张恍若谪仙温柔的脸,与掀起红盖头那修长温暖的手指。

春宵一度,缠绵缱绻。

从此中断,都还只是些美好幸福的回忆。

再往后,便是断肠惊魂的噩梦。

她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是活得太久了,也活够了。

父亲、母亲与嫡系的伯父、叔父以及众位在朝堂之上有职位在身的堂兄弟们,均在新皇登基大典的三天后,退出午门之外斩首示众。

其他一众女眷及小儿纷纷流放至森寒北荒之凄凉境地,后来据有心人传递进来的消息,说是还未到目的地,这慕容氏的犯人便已然病死大半,余下的也都是半死不活、等着断气闭眼了。

看,这诚然还不如当初一起斩首了好,也省去了那漫长的流放之路上细碎的折磨入骨的欺凌,倒最后便是连奔赴黄泉,都不能在地下阖家团聚。

而最为讽刺的是,新皇为巩固新到手还热乎乎的权力,竟手起刀落大肆杀戮那些与慕容氏交好且为之求情的官员们。

不仅如此,皇帝也借口与乱党为众的大逆罪名,不过短短数日之内便血洗了朝堂之内曾与昭文太子亲厚且对新政心存怨言的朝臣们,一时之间整座长乐城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便是连最为普通的老百姓们,都察觉出未央国是已然在变天了。

而最为讽刺的是,如此大开杀戒严厉追究了月余时光,竟在慕容将军的头颅还悬挂在城门之上未曾取下之时,皇帝一纸诏书晓谕天下,竟要举国大赦,免了寻常百姓的税务三年,对各地狱中关押的囚犯均减轻罪责,使许多本该老死狱中或判了死刑的犯人均得以逃出生天,重归原籍。

此令颁发之后倒很好的稳住了先前人人自危的紧张局面,那些远远接触不到皇城的平民百姓倒是十分的欢喜庆祝,此举深得民心,倒为这位年纪轻轻的新帝赢得了贤德之名。

但人总有两面,更何况是高高在上权势滔天的君王。

他利用先帝重病之时私底下四处招兵买马收揽人心,守在长乐城中挟天子逼令班师回朝的昭文太子不得不受制于他,最后终将夺得了这本不该属于他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