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念本就与秦姑和老郎中都提过此事,倒也没什么波折,商定了翌日清晨便离开。

只是收拾行李前,她的一句话,倒令性情平和的秦姑十分激动。

她面目平静,淡然道:“秦姑,我已与爹爹说好了,你年纪也大了,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候,我们便不带你回城了。父亲会留下足够的银子供你生活,我也向师父说了,请他平日里与你互相多多关照……”

“小姐怎么突然做此决定?”秦姑先是吃惊,继而红了眼眶,“你自幼便是我一手带大,也不曾离开我半步。如今不得不回去齐府,我怎能放心让小姐独自一人……”

“我并非独自一人,秦姑。”齐念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如那水墨画般的面容上只见静如止水,竟有着独特的安抚人心之效,令焦急的秦姑缓缓平复了心情。

“你和爹爹都是我的骨肉至亲,虽然你们二人与我都没有血缘关系。”

秦姑大为震惊,“小姐!”

“你不必问我是如何知晓爹爹并不是我亲生父亲。”齐念缓缓道:“一切事宜我都有分寸,我此行前去,不仅是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还是想让爹爹安心。他虽不是我的亲父却胜似亲父,就仿佛你一般,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我在师父那里学来的医毒之术足够自保,若是那周氏不与我为难便也罢了,她若是敢图谋不轨,便也别指望我会瞧在爹爹的面儿上饶过她。”

秦姑哑然张了张口,却已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齐念看着她日渐苍老的面容,冰冷的目光总算透出了几分暖意,和缓道:“秦姑你已为我和我的母亲奉献了大半辈子,也该是好好过些舒心的日子了。那周氏纵然会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不与我为难,与你却不尽然。我不愿带你去,是只怕到时会不忍心,总与她正面冲突,反倒落了下乘。”

她此言非虚,前世在爹爹的保护下周氏无奈她何,对秦姑却毫不手软,明里暗里想着法子折磨她。齐念也曾发现过,那时年少气盛常常为了此事与周氏争执辩驳,虽然爹爹一直都是护着她的,却也让她在府中落了个不敬主母的罪名,让家仆们在背后议论纷纷。后来秦姑见小主人如此难做,便始终隐忍不发,是而后来一身积疾被周氏赶出齐府,冻死在雪夜里。

如今重活一世,她又怎能再让秦姑重蹈覆辙?

秦姑虽纯善无心计,却也是知晓其中关节的。她都这般年纪了,自然万事通透,一点即明。是而虽然万分不舍得自幼看着长大的小主子离开自己,却也是无可奈何的点了头。

说服了秦姑,齐念便自觉松了口气。

这世间的真情实意,不是盔甲便是软肋。爹爹是盔甲,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秦姑则是软肋,不能公布于众便只能好好藏起来了。

打点好了一切,齐君良一大早便去邻镇唤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车夫备上了一辆马车,在村头等候。

齐念向依依不舍的秦姑告了别,又向老郎中磕了个头,看着他满面乱糟糟的花白胡子肉疼的翘了翘,她不禁想起昨日向他那药庐里顺来不少宝贵的药丸,莞尔一笑道:“师父厚赠徒儿铭感于心,再次多谢师父!”继而互相道了珍重,便要离去。

却不知小七自何处钻了出来,满脸急切的冲到面前,双眼亮晶晶的道:“念儿,我知道你今日便要走了,但我还有话要同你说。”

三年时光转瞬即逝,不仅是齐念长成了落落大方清丽秀美的少女,就连当年那个顽劣不羁的少年,如今也一副清俊如同朗朗天上月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璀璨星河一般的双眸,仿佛带有魔力似的让人不禁沉沦于中。

他二人自小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长在秦姑与老郎中眼皮子底下,便也不拘泥不害羞,也没要单独说话。

齐念笑嘻嘻道:“咱们已然道别过了,你是想说舍不得我也该早点儿说嘛。”早几日便与他说了要离开村庄,也不见他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啊。这几年他们的感情愈加深厚,与他相处似友似兄又似亲人,简直无话不谈。

“此去大约也很少再见面了,我怕你想我们想的哭鼻子,所以特意赠你一件礼物,也好时时睹物思人啊。”少年抬手摸了摸直挺的鼻子,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黑亮的眸中却闪过一丝紧张。他自怀中取出一把貌不起扬的古朴小剑,塞到了齐念的手里。

老郎中见此忽得面色微改,似是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齐念看在眼中却装作没看见,只微微一笑,将那把匕首好好的放入了袖中。

她轻声道:“你放心,有它就如同你,我会用它保护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