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往l城开。

路两旁,有时是杂草丛生的荒野,有时是大厦林立,路灯隐隐的城市。

攀舒歪在姜淳渊怀里,绞着他的钮扣。

透明的水晶扣子,镶银边,优雅洁净,一如他的为人。

她的头发散开了,绕着脖颈,雪白的脖子,柔润的脸庞透着淡淡的粉色,皮肤落得透明,鬓边细细的绒毛。

姜淳渊舔了舔唇,将她抱得更紧。

“小舒,见了攀叔,咱们就结婚,好不?”

结婚!

攀舒用力搓了搓脸,不想哭,手心却湿了。

“这是你说的,以后可不准再丢开我了。”

就算他要丢,她也不让。

六个多小时夜路,到家时凌晨四点,洗漱了,两人都没有睡意。

冲泡了杯燕麦片喝下,攀舒进厨房做早餐。

姜淳渊打开笔记本电脑,在餐桌坐下,登陆邮箱查看公事。

攀舒穿着一件简单的纯棉直筒家居裙,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像个贤惠的妻子。

叮咚哐当各种声响。

“你爸有没有忌口的?”攀舒探头问。

“你做的,他没有不喜欢吃的。”姜淳渊笑,挤眉。

餐厅吊灯明亮,看得分明。

攀舒啐了一口,缩回头。

将鲜虾冲洗干净,剥壳去虾线,留些整只的,再将虾仁用刀背剁成虾肉蓉。将猪肥膘切成小丁,剁成肉泥备用……攀舒一样一样做得仔细。

姜淳渊视线不时往厨房飘。

就这样相濡以沫,几十年后,他们满头银发仍然在一起。

新老交替,权力出现一个下放期,需要处理的公事不多。

前面的都作了批示,最后一份邮件是赵兴杰发来的,姜淳渊打开,看了一眼,霎地坐直身体。

赵兴杰提议股权改革,面对公司几个小股东定向增发股份。

增发配股即是扩大股本,损害了长期持股老股东的利益,最严重的是,会稀释一家独大的姜家的持股比重。

姜守恒住院,赵兴杰这时提出这个,居心何在?

六点,太阳在天际露头,天空朦胧的暗蓝色。

姜淳渊掏出烟,点燃,又掐熄,走到窗前,打医院电话。

才刚接手没几天,公司事务不是很清楚,不得不问一下姜守恒。

姜守恒已醒来了。

“老赵想干什么?想气死我吗?”姜守恒大骂。

床铺响动,用力捶打的声音。

姜淳渊皱眉,把手机略拿得离开耳朵些。

“爸,注意身体。”

“我要被气死了,注意什么,他跟着我三十年了,我待他不薄,我还没死呢就不讲兄弟情谊了,想趁我生病吞吃中恒吗……”姜守恒声音拔得更高,忽而降了下来,像炮仗爆炸后,残骸枯尸喘-息,“淳渊,完了完了,中恒完了!”

赵兴杰只占百分之五股份,再加其他几个散股东,不过百分之十五。

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危机?

晨风凉飕飕吹来。

姜淳渊深吸了口气,镇定地说:“爸,慢点说,不急。”

“我能不急吗?”姜守恒放声大哭,“老赵肯定早就跟贺建搭上钩了,贺建让美娜到公司财务部来上班,是有所图谋的。”

“他能图谋什么?”

“你妈……你妈去世时,除了留遗言要你娶贺美娜,还有一份遗嘱。”姜守恒哭得撕心裂肺。

左如芯遗嘱,将属于自己的财产全部赠送给贺美娜。

姜淳渊空着的一只手死死扳住窗沿。

万没想到,他最亲的亲人,他的母亲,不仅背夫弃子,而且死前还深深地捅一刀。

而他的父亲,竟然任由这紧箍咒套在头上。

“我妈蠢,你也跟着蠢吗?我妈去世十八年了,这十八年里,你不做应对措施?”一字一字,从牙缝中蹦出来。

“我把你妈的遗书撕了。”姜守恒无力地说。

“那现在为什么又提起?”姜淳渊问。

“贺建从来没提起过,我以为遗书只有我这里有,撕了就不要紧了。”姜守恒羞愧不已,“公司就算给几个小股东增发股份,也动摇不了根本,老赵这么提,明显不对劲。”

“你觉得,贺建手里有我妈的遗书,这么多年不提起,只是因为以为我会娶贺美娜,用不着提,而且,想捂着,到最后获取更大利益。”姜淳渊冷静地问。

“应该就是这样,我太大意了。”姜守恒肠子都悔青了。

依法律界定,左如芯拥有姜守恒的一半财产。

赵兴杰等人如果站在贺建那边,姜家人将失去中恒的控制权。

他爸辛苦打拼出来的事业,却要分给不相干的人。

贺美娜害得小舒那么惨,居然什么都不需付出就得到中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