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四月,似乎注定了风起云涌。

先是昆仑召开论剑大会,神州群英齐聚首,而许久不曾真正开启的太虚剑冢亦投下虚影,引得不少修士得获上古剑灵相伴。后有论剑群修集体渡劫,以至于剑冢上空的试法台崩塌,而昆仑山脉大龙震动,乾坤位移,紧接着多年来生灵绝迹的白荒竟爆发了兽潮——谁都知道,这是要变天了。

可冥冥之中,那一只命运的大手却仿佛仍旧觉得刺激不够似的。

就在妖兽暴动的三日之后,昆仑东南群山之间又突兀地爆发出一股强烈的仙灵之气。当时仙乐隐隐,宝光弥天,由不得众人不去猜测,这会否是有仙器出世,从而天降异象。

在这些一个更比一个眩人耳目的大事件光芒影响之下,比如晴川一带突现神秘高手,窥天宗与寂灭宗多名弟子惨遭杀害,又比如连城门下多番与昆仑弟子发生冲突,以致死伤近百低阶修士之类的事情,便不是那么引人注意了。

“嘿!什么试法台塌,妖兽暴动,又什么仙器出世,昆仑和连城要反目之类的消息,早过时咯!”昭明城的酒壶子街上,酒肆连片。一人眉飞色舞坐在一家酒肆门口,对着一群凡人和低阶修士,说得唾沫横飞,“知不知道,现在最新最火爆的消息是什么?”

“什么?”围观众人忙问。

“那就是……”这人穿着身补丁搭补丁的道袍,头发乱糟糟束着,面相上看去摸约三十左右。他拖长了声音,吊足了众人胃口,这才得意地说道。“告诉你们,这可是第一手独家消息。先说,大家都知道,昆仑为什么被称作神州第一大派吧?”

便有一片失望的嘘声响起,有人不屑道:“装模作样,这种问题也好拿出来问,还第一手消息呢!行了赶紧回家睡吧。真当咱们修为低就好糊弄了?”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端起一碗劣质的灵酒,笑眯眯抿了一口,道:“昆仑之所以被称为神州第一大派。不仅仅是因为它的藏神期高手最多,剑修最强,传承最久远,还因为。它拥有十大秘境其中之二,搜妖塔和五行台!今天咱们要说的。就是这个搜妖塔的事儿。”

“什么事儿?”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个说着消息的人便着意将声音压了压:“这个搜妖塔啊,它在昨儿晚上妖气大泄,据传,那第一层的封印。很快就要被破开了!”

“嘁!”有人质疑,“你刚刚不也说了,昆仑的藏神期宗师在神州各派中最多。就算搜妖塔的镇妖封印有所松动,又能翻得起什么浪来?还不得立马被各位老祖们镇压住?”

“前面不是说了吗?仙器出世。又有神秘高手在晴川一带到处杀人,这不,昆仑的藏神期宗师们就坐不住啦,出门去喽!”说消息的人一摊手,“等着吧,搜妖塔镇压不住,一旦第一层封印被破开,后面的二层、三层、四层五层什么的,还会远吗?嘿嘿,搜妖塔里的老妖怪们可不是现在北苍山脉的小妖们能比的,他们要是跑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群魔乱舞,乐子大了!”

说话间,这人又灌了一口劣质灵酒,然后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他这厢正自笑得古怪,却不料一阵呵斥声忽就从酒肆门口传出:“让开让开!什么人胆敢在昭明城散布谣言!当我们城主府是死的吗!”

本来围着他的众人连忙挤挤攮攮地退向两边,想要给昭明城的城卫队让出位置。

便在卫队修士即将穿过人群之时,角落里中一个顶着破皮小帽的大眼少女忽地伸出一只莹白的纤手,一把将补丁男子扯出,随后步子几转,便消失在这小酒肆中。而众目睽睽之下,围观众人竟诡异地无一人注意到此景。直到城卫队修士恼怒地问起人在哪里时,众人这才恍惚反应过来——咦,人居然不见了!

酒壶子街的背面,补丁男子恬着脸满嘴讨好:“嘿嘿!小十七,哥哥错了,真错了,你别生气。”

十七瞪着晶亮的大眼睛:“你是谁哥哥?嗯?”她伸手对着补丁男子扣下一个大脑瓜镚儿,哼道:“臭老五!当我不知道你啊!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家伙!不过……”她又将双拳互握,捏得骨头嘎嘣作响,“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老五?现在姑娘我一指头都能戳死你!这次是我好心救你,再有下回,就你这张管不住自己的臭嘴,被人撕了都活该!”

被称作老五的补丁男子立马便垮了脸,可怜兮兮:“十七……”

魔鬼巷边,构制精巧的一座宅院里,萧闲摩挲着酒杯的手指轻轻一放,笑道:“下九流中虽然怪人不少,但他们的消息的确是向来最准的。”

酒壶子街和魔鬼巷原本便相邻,萧闲虽是坐在院中凉亭里,以他高深莫测的实力,要清楚听到旁边的谈话,却是再容易不过。

他的对面坐着两个人,红衣,面色苍白又阴冷的是寂灭宗宗主,玄甲,一脸深沉肃杀的则是窥天宗宗主。这两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魔气,显然远比萧闲更像个合格的魔门宗主。他们是昨日黄昏时分接到消息应邀来此的,三人在这个凉亭中已经互相对峙了将近一整个日夜。

显然,另外两人都没料到,在这种近似于谈判的场合下,萧闲居然还会有心情去旁听低阶修士和凡人们的谈话,而这一听,竟还真让他听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