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篱是在一阵蚀骨般疼痛中醒来的。

她只记得自己被一只螯蚁的钳尖刺中了后背,然后便听到一声神秘的叹息,紧接着就在全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失去了意识。那么此刻,又是个什么状况?

叶青篱忍痛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略显简陋的木梁屋顶,待她的目光堪堪将这四壁空徒的木屋全然扫过一遍,便听得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人推门走进。

来人宽大的袍袖轻轻拂过木屋中间的一条矮凳,然后随意坐下。

叶青篱的目光便也随他动作而流转,片刻都移不开。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来人淡淡回视叶青篱,并不言语,叶青篱目光受他吸引,同样不知该如何言语。直到数刻钟后,叶青篱醒觉自己居然直视了一个陌生人如此之久,这才陡出一身冷汗。她连忙微垂了眼眸,勉力从床上撑起,下地行了个道门礼节:“见过前辈,晚辈失礼了。”

来人静默片刻,道:“何来失礼?”

叶青篱顿时被噎住,所谓失礼不过是句客套话,难道还要她详细解释说“不好意思,刚才我不该盯着您看那么久”么?室内于是再度陷入沉默。

来人可以将沉默进行到底,叶青篱却不行。

她强忍住心中的不安,试探着开口:“前辈,晚辈想问几个问题,不知可否?”

来人双目微眯:“你问。”

“前辈,”叶青篱道,“不知晚辈的两个同伴此刻在何处?”

“你的两个同伴?”来人讶异道,“除了那个剑修,还有一个是谁?”

叶青篱猜度他所说的剑修多半便是指印晨了。如此心下略安,便道:“另一个是晚辈的灵兽伙伴鲁云,晚辈叶青篱见过前辈,还未请教前辈大名?”她说着话又再行了一个礼。

如此多礼,甚至如此小心谨慎,只因对面之人实在给了叶青篱太大压力。当世高手叶青篱已是见过不少,可即使是两千年前就已入藏神的叶千佑。都不曾给过她如此强力的压迫感。当然。这其中也有着叶千佑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刻意收敛威压的缘故。抛开这点不说,叶青篱就算判断不了眼前之人同叶千佑相比究竟谁更强大,也直觉。他的实力最起码是要远远超过陈凤山、江晴雪之流的。

叶青篱初见此人时,之所以那般失态,也正是被他气势所慑。

就见对面之人略蹙眉:“我的名号……”他顿了一顿,恍若苦苦思索。忽又喟叹,“原来数百年过去。我已是将自己的名号遗忘了。”

然后他舒展眉头,一双墨色浓重犹如倒映夜空的眸子里显出幽暗流光,既似苦恼又似欣喜,复杂莫名。

叶青篱愕然。这世上竟有人因为遗忘了自己的名号而欣喜,真是好不荒唐!

“前辈,您既是遗忘了自己的名号。那晚辈又该如何称呼于您?”叶青篱心中诸般念头闪过,最终还是问了这一句。

神秘人略扬眉。淡淡道:“那是你的事,又与我何干?”说着,他从袖中甩出一个漆黑的小袋子,袋子轻轻落到叶青篱手上。叶青篱伸手接了,神识往里一扫,就发现这是一只灵兽袋,而蜷缩着身体,以小白狮子形态睡在里面的不是鲁云又是哪个?

见到鲁云平安,叶青篱心底一松,随即又是心疼。

鲁云从来都以自己的高贵血统自傲,也从来不将自己看做人类附庸。而现在他却被人装在袋子里,像个物件一般随手抛出,若是他此刻神志清醒,怕不知道会有多愤怒。叶青篱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将鲁云放出来,对面那人却随意一按手,也不见他有什么后续动作,叶青篱便全身一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得动弹不得了。

“你的灵兽受了重伤,我将他放在这个真如定气袋中修养,你若是现在将他放出,只会令他遭受反噬。”他不紧不慢地解释完,又将叶青篱放开。

叶青篱既觉喜悦,又感尴尬,忙又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前辈相救。”

神秘人道:“你不必谢我,我虽然保他一命,将你们掳到此处的却也是我,再过片刻,只怕你恨我都嫌不够。”

叶青篱听他这话,心中莫名一紧,顿时有不祥预感袭上。自从修成灵犀眼和慧眼之后,叶青篱对人对事的感应便日趋灵敏,此刻既感不祥,她心头沉重之余,此前的拘谨反而被抛开。

她唇角微微向着两边展开,笑了:“便如前辈此前所说,如何称呼您是我的事情,与您无关,那么恨与不恨是我的事情,自然也不是前辈您能猜度的。还请前辈告知,晚辈的另一个同伴现在何处,想必前辈将晚辈带来,为的也不是同晚辈在此处闲话家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