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容飞过摸约百里路程,只见那些远远漂浮在太虚群山上空的试法台俱已消逝在天际,才忽然停下飞剑,转头道:“印师弟,可是有事?”

伴随着一声长笑,便有一道明丽的剑光划过斜斜弧线,停在陈容面前。

印晨一袭杏黄衣袍当风而立,虚虚作了个揖,笑道:“陈师兄却是明知故问,印晨寻你,无非是为比剑罢了。”

陈容道:“你修的既是慧剑,又何必执着于胜负?”

“既为慧剑,自当遵从本心,为何不能执着?”印晨依旧笑吟吟的,微微扬眉。

陈容道:“强人所难,君子不为。”

“只书上文,亦君子不为。”印晨微笑。

陈容一叹:“既是如此,印师弟可以定个时间地点,陈容必定携剑赴约。”

“大善!”印晨击剑大笑,“四月二十五,下弦月月出之时,如何?便在昆仑极西处,白荒边缘。”

“好。”陈容微微点头。

印晨眼眸一转,虽是定下了比剑之约,却并不离开,只又问:“陈师兄可是有段时间未去书院了,不知下回要在书院看到陈师兄,又该等到何时?”

陈容道:“我也不知。”

“或许是明日……”印晨的目光直落在陈容双眼中,“或许是……再没有那一日?”

陈容笑道:“倒也不至于。”

眸光依旧沁凉剔透,滴水不漏。

印晨轻轻一叹:“这便很是足够了,想必师兄自有思量,不至于寻不到回去的路。”

陈容的眼睑微微垂下来,轻轻一颔首。再抬眼时目光略暖。

他拱手虚虚抱拳,道:“多谢师弟,今日暂且别过。”

印晨回礼,摊手做引道:“师兄请。”

陈容袖间剑光一转,立时破风远去,只稍稍留下一路白云聚散的痕迹,在转瞬之后。又被天风吹得再不见影踪。

印晨再度回到试法台上的时候。叶青篱恰好比过一场。她刚才的对手是一个连城派弟子,对方炼有一杆百兽幡,对敌时可以召唤诸多妖兽魂魄助战。实力可谓极高。叶青篱险些不敌,最后还是祭出了灵犀眼才寻到他的破绽,由此险胜一场。

离了战场后,叶青篱立刻就服下一枚凌霄还灵丹。静立到一旁悄悄调息,鲁云在旁边为她护法。

印晨落到她身旁。也安静等她调息。

叶青篱不欲叫他多等,只感觉到虚弱的气血稍稍有些回转时,便任由药力自行发散。

“印师兄。”叶青篱以目光询问。

印晨看着她,静默了片刻。忽然苦笑:“叶师妹竟能取出那物,如此这般,只怕北战是要提前到来了。”

叶青篱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立时一白。印晨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立刻就在叶青篱面前撕开了另一面可能。她此前只想到自己要脱身。也稍稍想过裂阙环出世之后将会引发的混乱,却未曾深想到北战上头。

她从进入修仙界以来,便是时时小心谨慎,处处只求自保,偶尔张扬也不过是因势导利。故而长此以往,她的眼界便也只局限在自身的安危和周边的小圈子上,却不知神州之大,究竟为何。

修仙界从非乐土,杀伐之事也从来不断,然而大的动乱毕竟是少。真正的高阶修士大多比较克制,也不会轻易挑起大范围的争斗。

若是北战当真提前到来,叶青篱当众送出裂阙环之举岂不就成为了这场浩劫的导火索?

叶青篱虽然自认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但也从来没想过要作恶到这种程度。她修行至今,手上虽已不再干净,可也从未沾过无辜者的血。而当年她要除掉一个曾经对她多番加害的左凌希都需犹豫再三,何以而今杀伐决断,离间反间竟已纯熟至此?

一瞬间,叶青篱不仅是背后冷汗,更是全身发寒。

她既不是天生的杀人狂魔,也未在后天炼成真正的铁石心肠,如是血流千里,她岂不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这番念动之下,叶青篱眼前恍惚就现出了一番群魔乱舞尸横遍野的景象。

她浑身一个激灵,脸上血色尽褪,心也无限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