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飞逝,云麓岛中央区的暴雨已经渐渐变得零零落落,最后慢慢止歇。

叶青篱降下水蓝云舟,收了法器停在自己的阁楼前,陶铁紧随其后落下来,也不管一身狼狈,双脚一沾地就直往被神意索缠住的两条龙鱼扑去。

这两条龙鱼犹自在激烈地挣扎着。

一条摸约尺长,体型偏为纤细,背部宽厚,腹部无棱,尾鳍分有三叉,整体呈月白色,偏在鱼腹处生着犹如电火游走的深紫色花纹。那倒三角的鱼头上长须摇摆,鱼嘴中虎牙尖利,轻轻一摆动就是紫电缭绕,带着一种狰狞暴力的灵性之美。

另一条却只有半尺长,整体扁平,鳞片细腻而带着明月般暖黄的暖晕,乍看去不像是一条鱼,倒像那临近十五,将满不满的上弦月。

这鱼的背鳍腹鳍尾鳍全都呈半透明状,即便是被捆绑在神意索中,可挣扎起来竟仍然给人一种优雅之感。

陶铁就这么连着神意索,将两条龙鱼一起抱在怀中,也不管其中一条的十足电力,就站在那里乐呵呵地傻笑:“是摇光引雷和天玑主云,雷云双属,相辅相成,今天有好口福,好口福了……”

冷不丁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在他身后说:“陶师兄,这两条龙鱼应该都有筑基期了吧,你说要是用来炼丹,可以练出什么品级的丹药?”

“什么?龙鱼炼丹?”陶铁立即就暴跳了起来,那张被雷劈得焦黑的脸上现出狰狞之色,“暴殄天物!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龙鱼这样的极品美味就应该要端上餐桌,怎么能用来炼丹?炼丹师能有我食神的手艺吗?”

他一转身,努力瞪大了一双细缝眼。恶狠狠地盯着洛邑秋。

下巴尖尖的倔强少年显然没有被眼前这个满脸漆黑的胖子吓到,依旧是冷冷地说:“炼丹能够增长修为,你的厨艺也可以吗?”

“什么破对比!你这是对我厨艺的侮辱!”陶铁怒了,“经老子手的东西,光只是美味怎么够?美食近道,增长修为只是末节,更玄奥的部分你这样的脑袋是想都难以想象的。朽木!”

一番话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随后赶来的几人何曾见过陶铁这番面目,当即一个个都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

印晨就在那边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洛邑秋,而郝刃却轻轻拉了下他的手。似是安慰。

挨骂的少年咬着下唇,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么是爆发,要么就会转身离去时,他却只是青白着脸偏过头。静默了片刻,然后闷闷地道:“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到底有多好吃……”

声音很低,不过当下却没有一个不能听清的。

陶铁也不理他说了什么,只将手一甩,就把绑着两条龙鱼的神意索又扔回给叶青篱。然后快速挽起袖子。也不管是当着众人的面,用凝水术聚起一大团水后,便左搓搓右搓搓。穿着衣服呼啦啦就给自己洗了个澡。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举止又太过惊人。好片刻之后,周慧心和燕雨才接连尖叫起来,然后快速转身捂脸。叶青篱的嘴角也抽了抽,她身边的鲁云更是将尾巴往地上一甩,转而用他那尊臀对着陶铁,以示对整个野蛮人的不屑。

就听印晨那带着浓郁调侃意味的声音响起:“陶师兄,我们是要吃鱼,不是要吃你,你这般洗刷自身却是为何?”

“不洗干净,难道要我用一双黑炭灰一样的手来侮辱美食?”陶铁根本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分毫不妥,还越撮越起劲。然而不论他的气度再怎么坦然,就算他是穿着衣服的,这动作也着实是万分的有碍观瞻。

叶青篱默默地背转过身去,拎着神意索,对着那两条龙鱼大眼瞪小眼。

不过,虽然陶铁的某些行为很让人难以理解,比如他后来忽然大叹的一句:“唉,虽然被龙鱼劈得受了内伤,不过这回也不亏,嘿嘿……”

然后此君傻笑不休,让人深刻怀疑他是否被邪魔附体。

后来他又说:“这个人嘛,天生就有五脏六腑,体内自成了轮回。偏偏所有的修仙者都自作聪明,喜欢玩什么辟谷。只说烟火之食会污掉纯净道体,可笑!好端端一副口舌肠胃,偏偏千百年不用,就废在肚子里不成铁石也变了朽木疙瘩,这般人都不成人了,又如何成仙?”

一番话后,理论新奇,角度精辟,众同门师弟妹顿时对这位“饕餮”师兄肃然起敬。

陶铁得意洋洋,叶青篱若有所思。

众人就在阁楼边的草地上坐下,也不再进什么屋子,讲究什么仪态,零零散散地半围了个圈子,只看着陶铁站在溪边大展手艺。

微风吹过,岛中央的骚乱已经平息,远远的有瀑布水声传来,又为这斜阳落花、轻狂年少添加了最为灵动的背景声音。

半曲了腿斜坐着的叶青篱忽然对着昆无池的方向扫过一眼,唇角扬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昆无池边,一个束着金色腰带的青年男子忽然微一皱眉,他疑惑地向东南方看去,那边隔着溪流与树木矮丘,只隐隐露出一丝檐角:“奇怪,我怎么会有被人看透的感觉?”他凝目感应,却又觉得刚才不过是错觉而已。

这个时候他伸出掌心对着昆无池一吸,池中便飞出一颗鸽蛋大小,水样透明的圆珠。那水色圆珠一碰到他的手心,就融入他身体不见,他脸上便露出一点笑容:“看来我的北冥无色珠又有进步,这一次轻易就把躁动的龙鱼给安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