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瓷提袍拾步上前,陆乘风早已闻声迎了出来,神色间很是欣喜。

落瓷拱手:“陆庄主别来无恙?”

“哈哈,托武大夫的福,这两条老腿还得享两年晚福。武大夫这边请……”

落瓷见他步履矫健,早已看不出半点伤残,舒了口气,没辜负那瓶黑玉断续膏就好。这才给一行人做了介绍。待介绍到洪七时也无特别的附加词,只说是一位贪口的忘年交,借机来求一品府上私厨的八宝鸭。

陆乘风虽残疾半生,功夫却从未落下过,哪里看不出落瓷口中这位衣衫褴褛的忘年交并不像落瓷介绍的那么简单。心中自有一番计较,着急安排人带他们到落瓷之前常驻的院落,又安排了酒席,自然少不了那道八宝鸭。

却是没有带他们见之前一门之隔的郭黄二人,想是落瓷曾言不是江湖人,周到的不把她扯进这些江湖事中去。

倒是洪七都听到了黄蓉的声音却不去相见,可见当初是真被缠得很了,还心有余悸。

洪七被落瓷看得发麻,搓搓膀子:“丫头笑得渗人。”

落瓷也不说破,稍歇了片刻,起身洗手涤面,去书房为陆乘风复诊。一番针灸后,落瓷收手,自有小厮为陆乘风拉下裤腿。

“我这双腿自痊愈后便生龙活虎,劳武大夫这般周到又走一趟。”

落瓷收拾好医箱,摇摇头:“庄主每日晨起可有觉得委中穴至跗阳穴间时有隐痛。”

陆乘风沉吟片刻:“却有此事,我只当初初复原的不适,难道?”

落瓷叹气:“本也是我的不是,当初为寻舍妹走得急,不曾早日来复诊。庄主这腿十多年未曾动过,而今虽与常人无异,但到底是新生筋肌,受不起太多负荷。至于腿上功夫,陆庄主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循序渐进的好。”

陆乘风听得有些耳热:“倒是我太过着急。”

“无碍,稍后庄主指派个小厮与我,我传授他一套推拿腿部的手法,每晚睡前推拿一番,这隐疾自可去,也无需吃什么汤药了。”

陆乘风自是又一翻感谢。回到院里不久,来学推拿之法的人便到了,一见来人,落瓷受宠若惊。你道那人是何人?却是陆乘风的结发夫人阮氏。

落瓷之前在归云庄一住便是三月,和这位陆夫人免不了要打交道。来来去去也对她有了些了解。阮氏本是杭州商户之女,和陆乘风指腹为婚,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少年时去桃花岛学艺,久久未归,陆家父母不愿蹉跎了她,本愿替儿子折了这门亲,让她另寻别嫁。阮氏刚烈,誓死苦守,终于在二十高龄之时等回了陆乘风,虽然带了一身残疾。她不但不嫌弃,在父母推诿退避之时毅然决然的扯了一尺红布作盖头,素衣素赏的去了陆家。

也从此和娘家人生了嫌隙。但婚后对陆乘风照顾有加,侍奉左右,从无半点怠慢。

阮氏不懂武功,温温柔柔的,逢人便笑,一口吴语软糯生香。当初闻得她的事迹,着实想不出这么个温婉柔软的女子,怎么做得出私奔这等事。

只是她给落瓷的感觉很像她娘,对阮氏也颇为亲近。

落瓷教她推拿之法时,两人闲话家常说起这次变故,阮氏安之若素,像是在茶话别家的事一般。

“夫人好生淡定。”

阮氏轻轻一笑:“我慌忙有何用,又帮不上什么忙,不论如何还有他们父子奔忙呢,我只管心平气和的让他们吃好喝好,少些疲惫。要是不济,逃不过这一劫,左右也是一家人在一起。”

落瓷自愧不如,她虽然是淡定,但是她是知道哪里有危险便避开哪里,又有空青保护左右,不把自己置身险境。阮氏这般真正置生死之度外,自问做不到。

阮氏看出她所想:“这女子一旦结了亲,成了家心便安了,也不甚稀奇。”却又话锋一转:“冒昧相问,不知武大夫可曾有婚约在身?”

落瓷心中一叹,果真是年纪大了么,谁人见着都想做媒。却还是对阮氏摇摇头:“不打紧,父母早逝,并无定下婚约。”

阮氏坐近了些:“不知可有心仪之人?”

落瓷尴尬不已,却还是硬着头皮答:“不曾,平生只愿多救人于病苦,未曾考虑嫁娶之事。”

不知为何落瓷顿觉阮氏的热情又高涨了几分:“姑娘家作羞的傻话,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这是落瓷的真心话,阮氏却并未放在心上,又问:“不知可否介意夫家是江湖中人,惯作打打杀杀。”

“我一大夫,见得最多的便是血腥。”

“这便好,这便好!”阮氏似是舒了口气。

此时有小厮来请,问阮氏落瓷等人的饭摆在院里还是在前厅和其他客人一起。

落瓷怕留在此处阮氏再会问些尴尬的话,忙道:“听闻庄上请来高人甚是厉害,我虽非江湖人,也愿借机长长见识。”说完怕阮氏阻拦,不待她说话便落荒而逃。

出得院中碰到洪七:“丫头,你这后面有老鼠在追啊?”

落瓷不答,洪七便问空青:“先前发生了何事?”

见曲非也好奇的盯着,落瓷怕空青真说些什么。慌忙拉着他就往外走,头也不回的说:“饿了,前厅摆饭呢,爱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