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路的声音本来并不算大,但在这死一般静寂的地穴里,纵然只是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听起来却也格外突兀。

四周全是黑色的围帐,除了他之外好像已没有别的人,但他却走的分外小心。

黑暗吞噬着一切,几点明灭不定的烛火只是衬托着让这里显得愈发阴森。

杨晓凌缓缓踱着步,他走的很慢,不过却走的很沉稳。他每踏出一步都要略微停顿一下,接着再踏出一步。

他全身肌肉紧绷,身上的每一处感官都已完全调动了起来,警惕着来自于任何一个方位的攻击。他的每一个神经,甚至每一根头发都已完全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之中,以便于应对可能会发生的任何状况。

可是,这里不是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吗,那他到底又是在防备着什么?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防备什么。

整整十一年了,虽然,过去这十一年的时间里,他也无数次的到过这里,但他也就只是到过这最外面,至于更深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他从不知晓。

现在,他正一步步向更深的地方走去。

这条路并不长,但他却觉得比他以往走过的任何一条路都要长太多。

但不管怎样的长路,终究都有走到终点的时候。现在,他总算是走到了终点,接着,他便看到了一间石室。

在这平时只有义父一个人可以出入的地方,有这样一间隐秘的石室,即便不用脑子,也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一刻,杨晓凌只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好快。这个石室里,会有什么东西?

会不会,他苦苦追寻了这么多年的旧事,今天终于有了答案;又或者,是一个真相。

但不管这石室里的是什么,也不管他下一刻要面对什么,至少此刻,他的心情很是激动。想到那些都已快要被淡忘了的往事今天终于能得以明了,他便很是期待。但他却并没有立刻走进石室里去,因为,他在黑怕,他害怕自己的勇气还不够,他害怕自己接受不了那让人痛心的真相。

所以,他犹豫着。往前一步,便是他想要的答案,这些年的苦苦挣扎、煎熬、忍耐,不就是为了这等一刻吗,那为何却要在此时停下脚步?

这短短的几尺距离,对此刻的杨晓凌来说,却好像眼前隔着几座大山一般。只需要再向前轻轻迈出一步,便可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可他的脚却像是定在了那里。此刻,似乎连抬脚这个最简单的动作,他都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行。

不过,杨晓凌也就只是略微停顿了一小会儿。片刻的迟疑之后,他终究还是走进了石室。他很清楚,这一步迈出,所有的一切便再也不会是之前那样子的了,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这一步迈出,便再也无法回头,可他绝不会后悔。因为,这本就是他要面对的,这,是他逃避不掉、也躲避不开的宿命。

此时此刻,他忽然感觉内心有了一丝久违的平静。

石室里很亮,四周的岩壁上镶满了夜明石,让这里的光线很充足,竟如白昼一般透亮。

石室的面积也不算太大,就只有三间房大小而已,不过却很冷,寒彻入骨的冷——石室里四处堆满了冰块,就算是地上最薄处的冰层至少也有三尺多厚。

此间景象,不由得让杨晓凌心里震惊,不过最震惊的还是石室中间的那个巨大的冰棺,纯白色的冰棺里,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他倒吸一口凉气,缓缓朝冰棺走过去。这一刻,他心里忽然有了几丝异样的情愫,不知为何,那冰棺里的人,竟让他觉得有几丝熟悉,或者,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她是谁?

终于,他看清了,那是一个妇人,年纪似乎也就只有四十岁左右。她静静的躺在冰棺里,神态安详,就似睡着了一般,若不是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甚至都以为这个人竟还活着。

他走过去,然后,他就看清了棺中妇人的脸。

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不会被岁月淡去,不会随着心志的改变而改变。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身处何地,每每想到她,内心便会无比温暖。

那张脸,就是你最亲之人的脸。

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包容你,疼惜你,为你挡下了所有的风风雨雨。永远把你护在她的羽翼之下,生怕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那个人,就是你最亲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