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些微凉的触感,我伸出手,对着太阳,将它的轮廓描了一遍,仿佛只是这样做,便能将那层温暖永远留住。

我晓得,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可即便是徒劳,我也渴望着。

从筑里出来,抛下一室的打斗声,我有些厌倦,不想去过问任何事情,只是厌倦。

冥王一袭玄色宽袍长衫,静静地站在离我几丈远的地方,脚边是开得妖娆正盛的曼珠沙华,配上那袭黑色,极端的妖艳,极端的邪恶,荼蘼到了极致。

我顿住脚步,淡淡地望进那双慵懒邪魅的眸子里,“什么时候来的?”

他双手负于身后,微微颔首,眸中深沉,“在你哭的时候。”

“在我哭的时候?”我喃喃,神情有些恍惚,呆滞的目光透过他,望向那片繁盛的红花。那么阴邪的花,却能开得这般茂盛,可这世间的人,即便内心纯粹,却活得艰辛。

上苍怜悯世人,却将我逼上绝路,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眼前一片黑暗,我在那片黑暗中摸索,苦苦挣扎,却又不敢动,怕只是一步,便从此万劫不复。

我敛下眸子,不去看那让我嫉妒的生命力。

“你能带我走吗?”我喃喃,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人就像是风口浪尖上的一根稻草,在我无助的时候,刚好抓在了手里。

我想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再也看不见这些人。

冥王愣住,在浓腻的万花丛里,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繁繁杂杂千年万年,都这样过来了,我却要走,要逃避。

而后,静默许久,我敛眸,笑出声来,“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会带我走呢。”绝望时逢生,却没有生出希望。

一阵风吹来,将衣角吹起,吹散了暖腻的时光。

视线开始模糊,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胸前,我笑着抬手去擦,“起风了,呵呵,这几日眼睛不好,吹了风就要流泪,呵呵,吓到你了吧?我自己都吓坏了......”

冥王走过来,垂下头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眸子深沉的厉害。

他将我挡在眼前的手拿开,“浮桑,想哭就哭吧。”

我抿着唇,将哽咽埋在喉间,“她是我娘。”嘴里一片苦涩,混着微咸的眼泪,混着浅淡的光,胸口闷闷地疼。

冥王眸光幽深,“我知道。”

“她是我娘。”我没忍住,哽咽出声,她是我娘,却希望我死,比将我千刀万剐还要疼千倍万倍。

冥王将我揽在怀里,“嗯”了一声,轻轻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伤,警觉着任何人的兽,耐心而温柔。

我没有推开他,因为直觉上,这会是和冥王最后一次的拥抱。

晚的时候,回到了昔日的乌篷船,几日没来,在看见的那一刻,所有的想念,让我念想到心酸。

还是我的船好,在最失意的时候,遮风挡雨,给我一片净土,默默地陪伴在身边。

我走在木板的船头,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腐朽声响,沧桑了所有时光。

心里开始没由来泛酸,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它已经开始慢慢老去,没有等我回头,没有等我一起,便先行老去。

看船的鬼见到我时,有些惊讶。

“七姑娘,您今日打算在这船里休息吗?”

我深吸一口气,冲他挥了挥手,“我以后都在这住下了,平日里没事的话......你也不用来看着了,想必要过河的鬼魂,也没有几个吧。”

尽管我是地府的鬼渡使,可这撑船渡河的差事,着实是清闲的很,而且尚有其他的鬼照料着,用到我的时候,着实少之又少。

“七姑娘,您在那住的好好的,干嘛非要跑到这破船里住......”那语气和眼神颇为哀怨,“您来了,我就要回到以前的地方住了,那里都是鬼,挤在一起得多难受......”

他嘟嘟囔囔着,将心里的不情愿,甚是不怎么矜持地全表现了出来。

我瞪着他,抽着嘴角,有些气结,这明明是我的地方,现在回来了,反倒要被旁人处处嫌弃,而且,到底谁了算啊?

反了反了,简直无法无天了,可是偏偏窝着一肚子的火,又不出半个理来。

是我随随便便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然后呢,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拍着人家鬼的肩膀,豪迈宣誓,从此以后,这船就是你的天下了。

看,话都放了出去,结果呢,没几天又怏怏跑了回来,人家鬼颇有些怨言,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