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殇看着水里的剑,心里没由来开始一阵烦躁,莫名其妙。

他觉着青垣是可以恨他的,哪怕仅仅是厌恶,也是应该的,可却独独不可以是这般,带着些卑微,带着些心翼翼。

初见时她目光冷然,从没有什么可以入得了那双傲视群芳的眸子,所以当时帝殇震撼了,笑了,为这份睥睨万物的傲然。

可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变得心翼翼,连句话都谨慎着,怕惹了帝殇不高兴,这些让他很厌烦。

有时候,在无数个难眠的夜里,帝殇也会想,是不是他毁了她,心里有过不舍,却没有内疚。于他而言,即便是毁了,也不过是失去了一把剑,一样宝物,遗憾是真,难过是假。

所以,他今日才会问有没有恨他,可那样毫无想法的答案却让他更加厌烦。

帝殇独自坐了一会儿后,心里只觉越来越烦躁,便索性下到溪水中,捞起青垣剑,朝溪边的碎石上挥了几剑。

霎时,青光骤闪间,碎石惊起,“哗哗”落了满地。

帝殇喘着粗气,眉宇间微微皱着,“无论我怎么对你,都不会反抗一下么?”完,又朝着远处粗鲁地挥出几道青光,毫无章法,纯粹地发泄。

寂静的林子里,惊了一群奇禽异兽,哀嚎着四处逃窜。

带着些许妖冶红色的青剑,终于在一系列摧残之后,发出了经久的悲鸣声,异常刺耳。

帝殇只觉虎口被青垣震得发麻,嘴角一弯,一抹冷笑溢出,“呵,你也晓得难过了么?”完,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发泄。

这般用法,是十分损坏剑刃的行为,所以青垣会抗议地悲鸣。

“何人在此作祟!”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愤怒,震彻整个林子。

帝殇停了手里的剑,看向那人,一袭杏色宽袍间,隐隐略带着杀气。

“原来是战神殇。”那人在看清了帝殇的面貌和他手里的那把剑时,眉眼间竟然有些冷然的笑意。

“你是什么人?”帝殇不再看他,掏出锦帕开始擦拭手中的剑,颇为不在意地随口一问。

他并不想知道这人是谁,只是在漫长的杀伐中,问别人是谁像是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我是此地的兽王。”他仰天大笑三声,而后唤出一把银色的剑,直指着帝殇,“你今日能落在我的地界处,果然天都在帮我。”

“把青垣剑交出来,我暂且能饶你一死!”

帝殇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依旧缓缓地擦着剑刃,“就凭你么?”面上的讥讽之色尽显。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兽王有些怒了,“青垣剑乃世间魔剑,人人得而毁之。”

帝殇冷哼一声,“少在这道貌岸然了,你们一个个都口口声声要得了魔剑,销毁它,可哪个不晓得,不过是借口罢了,你们都想得到天下,哪怕被魔剑操控,成疯成魔。”

兽王似是被揭开了卑劣的一面,恼羞成怒,挥剑便斩出一记银光。

帝殇仅仅是抬剑格挡了一下,就将他逼退了数丈远。

他目光冷然,杀伐之气骤显,冷笑一声,“不自量力。”完,执了剑便掠到兽王身旁,可在离喉间尚且只有半寸时,凌厉的剑势却生生止住了。

帝殇收了青垣剑,缓缓道,“算你走运,我今日不想杀人,快滚!”冷冽的气息溢出,让人有些发颤。

那兽王似是觉着受了屈辱,悲愤地看着他,“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来去,也不过是靠着那把剑才成为战神罢了!”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群人,忒不会见机行事,就像此刻的兽王,功夫没几下,偏偏嘴巴又贱又毒,还一阵见血。

所以帝殇怒了,彻底怒了。

他原本是想杀了这兽王的,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可他今日郁闷,为着青垣的事情,所以在要血溅的一刹那,他突然慈悲了,不是因为兽王,而是不想让青垣再饮血。

可此时,他竟觉着那时的想法甚是可笑,不过一把剑而已,没了这把还有下一把,即便毁了她,也会再有新的。

他该是凉薄的,师尊了,养不熟,捂不热,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犹犹豫豫地兀自烦恼。

原来变了的不只是青垣,还有他,总是感觉心里若有若无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涨得满满的,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