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司景脸上的血色全褪了,他颤抖的双手还带了些微凉意,死死抓上我的胳膊,“你见到她了?她是不是还在?是不是!”

那张向来风轻云淡的脸,像是在沉寂了近千年后,终于再次绽放,隔世芳华。

胳膊被扯地生疼,可却远不及那一袭藕色内心疼痛的万分之一。

“是,她在。”我静静地看着有些悲戚的烛火,眸中有些微光亮闪过。

每根蜡烛都是倾其所有来燃烧了光华,可最终的最终,待光芒散尽,却只会被抛弃。

所以它们总是通透的,一开始便晓得了自己悲惨的结局,才会一边燃烧着,一边流着泪。

若是缘至如此,那便将一生的眼泪都还给你,从此以后,以后从此,再也不会为你落下一滴泪。

“不过,她不愿原谅你。”语气平淡,却甚是伤人。

司景松开我的胳膊,踉跄着后退几步,眼里空洞的厉害,“她不愿原谅我,她不愿原谅我......”

在一瞬间认清这个残忍的事实后,那双苍白的手撑在桌案上,摇摇晃晃,面上一片灰败之色。

仿佛突然之间,便没了魂魄,没了然后。

空然的眼眶里,划出一串一串热泪,他似是再也忍不住,莫大的悲伤自心底爆发。

我突然便想起,在那最后一刻的夜雨里,他也是这般神情,兀自疯癫,兀自哀嚎。

心里没由来“突突”地厉害。

“既然她不愿见我,那我就不去见她了吧。”他面上异常平静,神色久远,“就不给她添堵了。”

“只是,我欠了她一颗心,要还了才好。”他敛下眸子,在昏暗的烛影里,有一瞬间死寂的悲凉。

喉间开始发干,不自觉上下滚了滚,有一瞬间,感觉心要提到了嗓子眼。

我只觉眼皮跳得厉害,往前走了两步,抓上他的手,沉声道,“司景,你要做什么!”

他嘴角弯起,溢出一个苦涩的笑,“她不会原谅我对吗?她不会......”

完,另一只苍白文弱的手,只是在一瞬间,便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霎时,血色浸染了整片昏黄,红得刺眼。

脸上溅了一片温热,我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浑身无力的几近瘫软。我不过是想唬他一下,让 他吃些苦头,为筠书的疼痛而疼痛。

可谁想,他竟会用这般甚是惨烈的方式,来终结对她的歉意。

“司景——”劈哑的嘶吼震彻整个阎王殿。

他嘴角溢出一片殷红,虚弱地弯起个弧度,“这是我欠她的。”

苍白死气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释然,而那只滴血的手,又往里进了几分。

“司景,你要是死了,她也活不成了!”我心急,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希望苍白无力的语言,能止住他没进胸口的手。

他果然顿了一下,面色已然开始犹豫。

“你欠她的又何止是一颗心,难道你想凭此就一笔勾销吗?”我紧紧地盯着他,不敢松懈分毫。

“死去的人,总不是最痛苦的那个,难道你要她在往后的时日里,都守着对你的愧疚,夜夜煎熬,就像现在的你一般?”

我冷笑一声,“这就是你对她的爱吗?”

他开始动摇,面上溢满难过的神情。

最后,那只混着鲜血的手,颓然地从胸膛里抽出,而后,大汩大汩的艳红,从他嘴里鼻子里溢出,在地上浸染了一大片,有些骇人。

我松了口气,只觉浑身无力的很,瘫软间,才惊觉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先把伤口治了吧。”

我尚自惊魂未定,抬起他的衣袖,给他胡乱擦了擦血迹,而后,从怀里掏出上次南邢给我的什么太上老君宝贝丹,将一整瓶药丸都倒在了手里,递给他,“全部吃了。”

他抽了抽嘴角,“......”

天色已然大亮,案上的烛火已然熄灭,芯子冒着青烟。热软的烛泪,逐渐冷硬,冷却了那一厢通透的心。

可能是失血过多,司景的脸色还有些惨白,我让他在榻上先歇着,临走前还不忘警告他,“筠书的情,你尚且还没有还,在这之前,你绝不可以死去。”

我寻了一方池,将脸上溅到的血迹洗净,清浅的倒影里,一张还算秀气的脸漫着倦怠。

我静静看了一会儿,发着呆,脸上一滴水珠滴落下来,打乱了一池倩影。

心里疲惫至极,倦怠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