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抬起眼来,一双慵懒魅惑的眸子有些许妖娆,可即便是极美的一张脸,在配上那身玄色的长袍后,便多少都会引起些我的反感。

“你喝酒了?”他皱了皱眉头。

“你管我喝没喝,快回答我的问题。”我没好气地冲他嚷嚷。

“你想我些什么?”他有些不解。

我用手指了案上的生死册,“少给我装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人是秦戈?”

他“哦”了一声之后,浑然不在意地转过了头,“生死册上都写了啊。”

我翻开生死册,扳过他那张美美的脸,指了指上面的“秦氏”二字,咬了咬牙,恨恨道,“这也叫写了?”

“这世上秦氏那么多,你不,我怎么能料到会是他?”我握紧了拳头,只觉手里痒得想打人。

“那可不就好巧不巧摊上他了嘛。”他得风清云淡,甚是轻松。

我紧紧地盯着他,“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我以前哪里得罪过您老,您出来行不行?也不至于对我使出这般阴损缺德的招式吧......”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眼里有些哀伤,“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这种人吗?你也太看我了,这么低级的缺德事,我向来是不屑的,要做便做些更阴损的。”

“那我不做这个了,你明日换个人去吧。”我眼睛一闭,脖颈一歪,“你也知道,秦戈恨死我了,哪里肯听我的劝乖乖投胎,我不去了......”

“你必须去!”他少有地严厉了起来。

“你欠他们的,你不去吗?”他许是觉察到了自己语气过于凌厉了些,稍稍缓和了些,才又继续道,“你前世拆了人家的姻缘,自是欠了人家的情谊,不该弥补一下吗?”

我心里有些气闷,怎么又成了我欠别人的了?“我先前做的那些事情,都还是南邢让我做的呢,你怎么不让那个什么长生大帝去?”

他在听到长生大帝这个名字时,身子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可出的话,却甚是气人,“他叫你做,你便做了?谁叫你自个儿不长些主见。”

我气急,只觉今日是嘴贱了才和他讲道理,他向来脸皮不薄,些没脸没皮冷死人的话,都是顺溜惯了。

“他有没有去找你?”他突然地便问了这么一句。

我愣了片刻之后,便晓得他的是谁,我有些不太想这些事情,可奈何是绝对躲不过他的追问,便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去找你,你就见了?”他明显地有些激动,出的话便有些欠,“你忘了前世是怎么死的了?”

我的脸色苍白了起来,前世的记忆纷纷涌上脑海,那些疼痛,那些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结在心底的最深处,是我永远不想再触及的东西。

可他却这样**裸地帮我揭了开来,毫无预兆的,措不及防间,我想逃。

他觉察到自己错了话,神色间有些慌乱,急于解释,“浮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我颤着唇,手抖的厉害,埋藏在深处的恐慌,瞬间漫上全身。

“啊——”我终于忍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大叫着,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想要将脑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恶心的虫子驱赶出去。

身上又开始密密地疼开了,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咬着血肉,尽管我知道,并没有虫子。

“走开!都走开!”我蹲在地上,哭着抓着身上的衣服,好像身上有什么东西。

冥王有些慌了,不知所措地跪在我跟前,将我拥进怀里,一只手钳制住我那双乱抓的手,不让我动弹分毫。

“都走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黑色,一只一只,钻进我的身体里,血里,肉里,骨里。

“不怕,不怕,没有虫子,没有虫子,我把它们全杀了,不怕.......”他轻声地安抚着我,喃喃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遍又一遍,像一个无措迷茫的孩子。

他的声音轻柔而温暖,像春日里呢喃的鸟语,让我那颗恐惧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不会了,下次不会了......”他用那只宽厚温暖的手,轻轻地拍着着我的后背。

我那双空洞的眼睛,渐渐找回了焦距,额上的冷汗混着凌乱的青丝,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凄惨。

冥王将我抱到他的床上,给我盖上被子,轻轻地拍着我,“睡一觉吧,睡着了就好了,我就在这,不会再有噩梦,放心,什么都不会有......”

我在他那蛊惑的声音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梦中我浮浮沉沉的,如躺在一堆云朵之上,没有噩梦,没有那些抹不去的可怕记忆。

待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可当我起了身的一瞬间,入眼的却是,一黑一紫两个身影怒目相视、刀剑相向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