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杀成功,我在未知号列车的制动装置上动了手脚,对于这个看似意义重大其实外强中干的计划没有什么难度。自从那次脱轨事故后,未知号计划被完全搁浅。没有人愿意去探究那片充满未知,唯一确定的就是所有人都死光的土地上,究竟还有什么。人们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如何把人类的血脉延续下去,把人类的文明传承下去,为了这样辛苦的活着,人们在天网下耕耘,从不看天。

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了吧。

从那以后,沐汲再也没有离开我身边,我再也没有离开沐汲的身边。我知道每当我意识深处的那声咆哮般的质问传出,她是唯一能给出答案的人。我们朝夕相处,我们相濡以沫,我们一同回忆没有多少回忆的过去,一同创造没有多少内容的未来。生得艰辛,活的平淡,这已然是人们眼中最大的恩赐。

直到那一刻来临,直到人人都无法逃脱的那一刻来临,我再次失去了答案……

我还记得她的长发如同那根铁轨一般乌黑发亮,如今已成天空的云絮般奚落苍白。我还记得她在操场中笑着奔跑,说着沐沐永远不会哭的神气,如今眼角已经干涩如灰,无谓哭笑。我还记得在平行的那一端,她喃喃低语着我活下去的意义,如今已渐渐逝去,终至无声。

重要的不是我在哪儿,而是我想去哪儿,你告诉我答案了吧,我留在你身边,现在你又要到哪里去了呢?我想去的地方,就是找到你的地方……

高耸的桥柱早已只剩断壁残垣,没有汽笛的轰鸣带着人类的呐喊冲出天网的羽翼,也没有少年站在山坡上青草间那黝黑的铁轨上。白发苍苍的老人只余一抹夕阳下的背影,在渐渐枯黄的杂草间……

我是汪川,今年15岁,如你所见,我穿越了……意识回到了15岁的时候……原因和意义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铁轨轻轻地颤抖,两道波动从远方传来,兴奋地传过长长的铁路桥,传出城市,传上山坡,然后其中一道,在少年的鞋底戛然而止。

“呼……呼……哈……”

奔跑的脚步声,穿过山路,奔向山坡的青草间,奔向远处瓦蓝的天际……

汽笛长鸣,曾经人类唯一奔驰在大地上的嚎叫,朋克风的车头呼啸而过,铁轨在它脚下兴奋地颤抖……

狂风吹过少年的发梢,吹过脸颊上的泪痕,吹过嘴角苦涩的微笑……

如果没有留下的理由,这就不是我想去的地方,所以我在哪里也就无所谓了吧……

“汪川!!!”

……黑色的巨龙渐渐远去,最后在踏上未知的最后一刻,在转向旧时代铁轨的交叉口处……冲出了时代庇护又囚禁着人们的天网,奔向原本属于他们的未知……

少女紧紧抱着少年的身体,倒在山坡上的青草间,青草处处都是盎然的生机,就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下面是关于未知号列车的最新报道,由于天网的屏蔽,未知号列车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手段传递消息。原本标号31到40的返回车厢中,第一节40号返回车厢已经从天网外成功返回。根据相关负责人描述,未知号列车已经行驶至临近的黄蜂市,据考察,该市原名为……”

“汪川,吃饭了!”好听的女声从餐厅传来,汪川一边答应了一声来了,一边从宽大的沙发床上跳下来,踩过优质的羊毛地毯,穿上暖烘烘的皮毛拖鞋,嗒嗒地走出客厅,身后的灯光自然暗下来,液晶电视也自动关闭。

明亮的灯光,华贵的实木餐桌,几盘精致的家常小炒摆在桌上,其中两盘已经快要见底。看着汪川快速地端着碗往嘴里扒拉饭,沐汲轻笑了一声:“你慢点。”

“没事!呃……”汪川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突然噎了一下,手舞足蹈地向沐汲示意要水。沐汲一边嗔怪着把水端过来,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神温柔无比。汪川一边大口吞咽着水,一边满足地叹了口气,看着沐汲看自己的眼神,他微微愣了一下,嘴角下意识地露出微笑。

是啊,如果这就是我留在这里的答案的话,那么我到底在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在你身边就好啊……好想一直这样,即便没有任何意义与梦想,就平平淡淡地吃吃睡睡笑笑闹闹,也许这就是生下来而活下去吧……虽然……

虽然那天依旧会来。

还会穿越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如果还能穿越的话,就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了吧?

不愿意面对再次离别的锥心泣血啊,然而要是……要是不能穿越了,再也见不到她了怎么办?就算每一脚都踩在刀尖上,美人鱼依然希望看着她的王子,直到她化为泡沫的一刻吧,那么痛苦也是很不错的作料了……

天空蔚蓝如洗,几丝破碎的云絮懒洋洋地飘散在一片澄净的天空中,骄阳似火,阳光从蓝色的水晶外直直投射到地面,在都市中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高耸的铁路桥横跨整个都市,穿过鳞次栉比的钢铁丛林,依然平稳如同一杆秤,撑起整座城市的血脉。

我是汪川,今年15岁,正如我所期望的,我再次回到了15岁的时候,好想快点再见到她啊……只要再到那个山坡上,再到那条铁轨上去,她就一定会出现在平行的另一端吧,一定会的!

“呼……呼……哈……”

奔跑的脚步声,穿过山路,奔向山坡的青草间,奔向远处瓦蓝的天际……

汽笛长鸣,曾经人类唯一奔驰在大地上的嚎叫,朋克风的车头呼啸而过,铁轨在它脚下兴奋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