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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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湘齐赶到码头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极目处是夕阳醉醺醺绵延开来的橙黄色困意,他从车上跳下来就往仓库另一边的小棚屋赶。

码头条件简陋,来来往往人员混杂,哪怕许家驻扎过来的人也就挤在搭建坚固的棚屋里办公,这也是许三不怎么喜欢往码头跑的原因之一。

许三打开棚屋大门看到就是一幅场景——左右两边堆着外面仓库放不下的零散货物,显得杂乱不堪,中央空出一块地界,摆着三三两两的桌椅板凳,站着的人三三两两,唯一坐着的是个老太,上了年纪,额发已有分明的花白,左脸上有一道横纵深刻的伤疤,穿着朴素不失气度。另外地上有个被捆结实了的,蠕虫一般扭来扭去的家伙。

许湘齐站在门口理了理衣领,微微含笑,步伐稳健的走进去。

“小齐儿现在动作很快嘛。”老太笑道。她说话声音沉稳,不是雍容贵妇人在奢靡里浸染出来的稳重大气,而是真正在江湖上滚过刀子见过血的霸道。她这么笑着对许湘齐说话的时候就没有了寻常长辈慈祥的意味,反而透露出上位者对下属惯有的慈悲。

许湘齐挠了挠头发,显出微微烦闷和苦恼,扁着嘴道:“秦姨,你到我场子来,又摆这架势什么意思啊!”他嚷嚷着没什么尊敬的意思,有点儿像是小孩子抱怨。

老太身后站着一个年龄相仿的老头子,头发花白,慈祥的微笑仿佛是粘在脸上的面具,因为太温和反而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他对一边站着的保镖努努嘴,立刻有人给许湘齐端了一把椅子来,许湘齐毫不客气的坐下,大咧咧的翘了二郎腿了。

老太微微蹙眉,老头子立刻就笑眯眯的说道:“三少爷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场合连个座位都没有,底下人要笑话的。”

“谢谢叔。”许湘齐抢着挥手道谢,堵住了老太太的嘴。

秦姨登时瞪圆了眼睛,那点怒气又从她眼底慢慢遁形,她转而笑道:“是长大了,够本事和你秦姨坐着说话了。”她从桌上端了一杯茶慢慢喝下,整个棚屋所有人就安安静静的等她咽下这一口水,然后她继续道:“小齐在h城做的不错,有点你老子的模样。”

“谢秦姨夸奖。”许湘齐像小孩子讨喜一般说道。

老头绷着慈祥的微笑道:“你秦姨可不经常表扬人的。”

老太太诧怪的看了一眼老头,倨傲道:“前几天我才表扬了隔壁的二黑。”

“是啊,你说它真是一只蠢得可爱的癞皮狗。”老头继续笑眯眯。

许湘齐为了憋住笑而大力咳嗽一声,又引来老太太一记诧怪的眼神。

于是据说赶来救人的许湘齐就悠哉游哉的吃茶谈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而被捆着像等着挨宰的猪,扔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展斜晖,嘴被胶带封死了,只能用肢体语言表现分明就不是这么回事。

“小齐最近事多吧。”老头给老太太又斟满了茶。

许湘齐松松垮垮的躺在椅子里,单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目光却死死钉在老太太身上,“许家这么大的场子,来来去去哪能没事儿呢。”

“歪理。”老太太用杯盖批了批茶叶,她端着茶杯的手比脸还老,满是皱纹和伤痕,有的地方已经结了死皮,这是摸枪玩刀一辈子的结果。

“秦姨突然来我这儿,也不是想坐在这鬼地方喝茶吧。”许湘齐故意不看展斜晖,仿佛这个人和他全然无关系。

“秦姨不是听说你地下码头被炸了吗,这就是过来看看情况。”老头笑眯眯。

“情况我这儿自己找人查了呢。”许三说。

秦姨问道:“查的怎么样?”

重生回来的许三口气肯定,“大概是东南亚那边来人做的,这次和许家关系不大,我们是被牵扯进来的。”

“嗯,你准备怎么处理。”

“既然关系不大就按规矩来,该赔钱赔钱,该赔货赔货。”该赔眼睛赔眼睛,许三在心里接了一句。

“小齐现在会做事了。”秦姨这话是对身后老头说的。

老头微微鞠躬笑道:“您说的是。”他说完又看了看许湘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