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家宴时,虽然裴恭措盛情邀请,但太后仍然婉言谢绝了。想想也是,如今她又该以何种身份出席?的确很是尴尬。

品儿不在了,赵贵嫔被发配去了黄觉庵,留下的妃嫔们,除了花缅,没有谁的心里是真的舒坦的。在花缅入宫之前,原本分得恩宠比较多的庄紫妍、李馨怡、荣来晴和温如雅,如今已皆是形同坐冷宫,只有孟夫人、吴婕妤与何修仪偶尔还能分得一点雨露。花缅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宠冠后宫了。

花缅虽然不知道往年如何,但明显能感觉出今年的中秋家宴冷清得多。

她入宫前,皇上雨露均分,后宫妃嫔人前和睦人后耍耍手段争争宠倒也热闹,如今倒好,连虚与委蛇那一套都省了,谢过皇上赐宴以后,入席各吃各的,敬酒、行酒令、献艺都免了,只有舞乐坊的歌舞伎在表演着枯燥乏味的歌舞。

这一刻,花缅突然觉得还是百花齐放更赏心悦目一些,这些女子依然有着花一般的容颜,然而却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因缺少爱的滋润而过早地染上了颓败之色,心中难免生出怜惜之情。她甚至为此萌生了要放她们自由的想法,然而也只是想想罢了,朝臣的反对,世人的非议姑且不论,自己善妒的恶名怕是会流传千古了。

这一晚,裴恭措毫不意外地留宿在了水华宫。

花缅戏谑道:“皇上这一个多月以来只去了孟夫人、吴婕妤与何修仪那儿各两回,皇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整日往臣妾这儿跑,就不怕把身子憋坏了?”

裴恭措却邪气一笑:“朕问过张太医了,如今你的胎非常稳定,只要温柔一点,对孩子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话落也不容她反驳便吻住了她的小嘴,然后果然很“温柔”地把她吃了个干净,只是,温柔是温柔了,但次数却有点多,仿佛不多要几次就不能够本似的。

事后他餍足地将她搂入怀中,咬着她的耳垂道:“缅儿今晚好像也很快活呢。”

花缅被他这句话羞得无地自容,嗔道:“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哪里需要用眼睛看?朕是用身体感觉到的。”他勾唇一笑,嗓音带着性感的微哑,“朕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花缅推开他道:“没正经。我要睡了。”说着转过身子,把后背留给了他。

裴恭措从后面抱住她,心满意足地将头埋进她的颈间,温软的呼吸轻柔地撩动着她耳边的发丝,这种感觉竟让她觉得很温馨。

当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时,却听他突然道:“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问姬云野的事了?”

她身子不由一僵,片刻后缓缓放松了下来:“他如今登临高位,国泰民安,还有什么好问的?”

“你是怕听到他封蓝惜蕊为后的消息吧?”

“蓝惜蕊是他的正妃,封后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即便不问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顿了顿,她又道,“即便你告诉我他连太子都立了,我也不会觉得稀奇。”

身后之人良久不语,花缅奇怪地翻过身来看着他。

“姬云野登基不久蓝惜蕊就因难产而母子双亡。”

仿佛晴天一道霹雳,花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今他的后宫没有一个妃嫔。”

这句话总算稍稍拉回花缅一点神智,后宫空置?他对蓝惜蕊究竟是爱得有多深才会无心纳妃?

裴恭措此刻想的却是,姬云野是有多爱花缅才会把整个后宫空放着等她回去。无论如何,他都会牢牢抓住她,绝对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一晚花缅又一次失眠了。虽然知道不该再想着姬云野,可她无法控制自己此刻沉痛的心情。这种沉痛,既有对蓝惜蕊的惋惜,也有对姬云野的怜惜,还有对自己那份曾经执着的爱恋的追思与悼念。既然再也回不去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像宛陶所说的那样,惜取眼前这个珍视自己的人。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冬天。东离在立冬这一日迎来了它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很大,起初还是红墙镶素雪,碧树坠琼芳,渐渐地整个世界都被纯粹的银白笼罩,再无其它色彩。姬云野站在皇宫的城楼上向南方眺望,只觉眼中心中皆是空茫一片。

想见到花缅的**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异常强烈,他对身后的连喜道:“备两匹快马,朕要去一趟南秀。对大臣们就说朕微服私访去了。”

他转身下了城楼,又对紧随其后的黎末道:“你现在就去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在南宫门处等着朕。”

话落,也不给他们任何说话的机会便飞奔而去,只留身后那两位大眼瞪小眼。

姬云野雷厉风行地安排了姬凌止监国,丞相辅政,又简单收拾了行囊便和黎末踏上了去往南秀的路途。这一刻,想到即将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他心中的激动之情竟是无法言表。

南秀水华宫。

抱着小白躺在凤凰树下的软塌上,看着那满园春颜色,花缅突然对一旁的宛陶道:“东离这个时候该下雪了吧?”

宛陶刚好剥完了一颗葡萄塞入小白嘴中,随口回答道:“嗯,听说帝都刚刚下了第一场雪。”

花缅也没心思去想她是听谁说的,喃喃道:“踏雪寻梅,雪海追逐。想想那时候真的好惬意。可惜,听说南秀是从来不下雪的,只有边境处的阴阳山的面向东离的阴面才会在冬季飘雪。”

“既然如此,那姑娘想看雪的时候便让皇上带你去阴阳山看好了。”

“你说得倒轻巧,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那个闲情?我怕是只能在记忆里看到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