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花缅习惯性地躺到了床榻里侧,将外面留出来给姬云野。她思来想去,要不要问问他裴奇骏的事,又或者要不要将自己被柳成坤非礼之事告诉他,最终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可眼见天色渐晚,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一时无法入睡,她穿衣下榻向听澜殿行去。

进了听澜殿,却没见到什么人,只在正殿寝宫外站着一个小太监,花缅正欲上前询问,却听得殿内传来女子的惊喘娇吟声,隐约还有男子的粗喘声,她一怔,停下脚步。

那小太监本想斥退来人,但一见是花缅便连忙行礼道:“奴才见过宁婉公主。”

房内突然沉寂,但仅仅维持了片刻便又响起了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花缅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她怎么会忘了,他每个月都需要秋棠为他解毒,而她已是她的侍妾,如今就住在听澜殿的偏殿,随时可以侍寝。

既然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却又为何会如此心痛?

听到花缅踉跄离去的声音,姬云野眸光一暗,加快了动作,不多时便在秋棠的惊呼声中释放了出来。

此时的秋棠就像一支含羞带怯的娇花,刚刚受过雨露的滋润,可谓美艳欲滴。然而姬云野却毫无欣赏的兴趣,他不顾身体的虚软,穿衣下榻直奔水华宫而去。

身后原本幸灾乐祸的女子,此刻眼中满是不甘和怨毒。

一进水华宫寝宫,姬云野一眼便看到了床榻里侧蜷缩作一团的女子。他缓缓踱步,停驻于榻前,目光久久胶着于她因悲伤而不停颤抖的身子。当痛意蔓延至眼帘,他轻轻躺了上去,将她捞到怀中,什么话也不说,只紧紧抱着她。

花缅身子一僵,眉头深深锁起,她掰着他的手道:“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不要来碰我。”

姬云野一愣,松开了手。花缅像躲瘟疫一样,蜷到了床榻最里侧。

沉默良久,花缅开口道: “你走吧,我要睡了。”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姬云野叹息一声,起身下了榻。

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花缅心中钝痛。她其实不想他走,可又无法忍受他带着与人缠绵过后的气味靠近自己。在这种矛盾焦灼的心态下,她只觉身乏心累,意识渐渐涣散,不久便沉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间,身后靠上来一具温暖的身子,花缅习惯性地转身将它抱住,鼻端传来清淡的雏菊香气。这种味道,是他沐浴后的体香。花缅蓦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双深如潭水的眸子,那里是没来得及收起的温柔与疼惜。

原来他没有离开,他只是将自己洗干净了再过来而已。那一刻,花缅只觉心中满满当当的甚是充实和安稳,再没了方才的空虚和落寞。

她闭上眼睛,将头埋进他怀中,在他沉稳的心跳声中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花缅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边自然已经没有姬云野的身影。

她起身洗漱过后带着雪球出了水华宫,本想去听澜殿等姬云野下朝,又想起秋棠如今就住在听澜殿,实在不想看到她,于是转了方向去了明熙宫。大婚那晚姬云野对蓝惜蕊所做的事,宛陶已经全都告诉了她。

姬云野对蓝惜蕊的禁足虽然几日后便解除了,可她依然从未踏出过明熙宫。本该像花儿一样绽放的女子,经历了如此伤痛,恐怕已经过早地凋零了。当初的痛恨转化成了同情,花缅不免为她叹息哀惋。

可当进入明熙宫见到那个气韵悠闲,神情淡然的女子后,花缅不得不重新审视她。

那时,晨光打在院中的葡萄架上,偶有露水折射出五彩光华,一身浅紫衣衫长发半绾的女子正笑意浅浅地将刚摘下的一串紫色葡萄放入手中的翡翠托盘。那一刻,她光华满身,有如佛光笼罩的仙子降临人间。

她的清雅出尘让花缅心中愕然,这还是当初那个为了一己私欲构害他人用心险恶的女人吗?

蓝惜蕊转过身来,眸光与花缅相触的一刹,不禁一愣。

她惊讶于花缅竟会踏足自己的居所,莫非她是来落井下石的?无所谓,随时恭候。她轻轻一笑,信步而行,将托盘放到院中的矮几上,然后悠闲地落坐于旁边的太师椅上,随手剥了一个葡萄丢入嘴中。

“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花缅抬步上前,施施然坐到了她的身边。

“味道不错,要不要尝尝?”

花缅也不客气,剥了一颗放到嘴中,甜腻多汁,毫无酸涩之感,最开心的是,吃了多年的葡萄,总算碰到了没有核的,很像前世吃过的红提。她双眼放光地点了点头,一颗接一颗吃得不亦乐乎。

当感觉手背上滴滴答答地有了湿意,花缅几乎跳脚。雪球这家伙,竟把口水流了她一手。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无视它的存在,她摸了摸它的脑袋,柔声道:“你今日怎么这么乖呢,想吃就说一声嘛,你这样不声不响地,难免会被人忽视掉。”

花缅说着将刚剥好的一颗葡萄送到了雪球嘴中,雪球眯眸咀嚼了两下便吞吃了下去,然后意犹未尽地咂着嘴,同时双眼放光地看着她。

花缅将托盘拉到跟前,对雪球道:“别客气,随便吃。”

雪球像得了特赦,一颗接一颗地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喂,吐皮啊,笨蛋!”

话音一落,雪球便吐出了满嘴的葡萄皮。

花缅呵呵笑道:“小东西还挺聪明。”

蓝惜蕊看着这一人一犬的互动,唇角渐渐泛起笑意。她叹了口气道:“如今对那个男人死了心,我才发觉,原来你还是很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