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一瞬间的变化震惊了的何止是洛景风。

御辰看着扑来的陆笙,淡漠的眼眸刹那间满是怔忪。他未料到她会想救他,他明明有时间护住她,可这一瞬间,他愣住了。

直到匕首狠狠刺入她身体的一瞬间,他的这才感到胸口猛地一紧,挥手一拍推开了皇后。

曾经,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冬日,在御岚头也不回下了玉山之时,他以为,他的心已随着风雪,随着她的离去而冰封。

她是他的姐姐,也是这辈子他最为深爱的人。

他不知道御岚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只知在他们未上玉山前那段流浪的日子里,御岚为他付出过太多太多了。在那段相依为命的时光中,她像姐姐,也像娘亲,有时……也像是爱人。

直到那日,年幼的她为了保护他被人打的奄奄一息,他便在心底暗暗发誓,绝对,绝对不再让心爱之人为他受伤了。

然后,他们被带回了玉山,被老爷子和王芳分别收养。他以为他将这不容与世的感情掩藏的很好,可最终,她还是走了。

毅然而决绝。

他以为,这辈子他都无法在对别的女人动心了。然而没想到,当皇后的匕首刺进陆笙体内的一瞬间,他的脑中却闪过当年御岚护着他的画面。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怔忪,是惊讶,然后……是满满的心痛。

什么时候起,他竟是又动了心?

御辰怔愣着,甚至没来得及抱住陆笙,因为洛景风已经赶到了。他揽过她,看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爆炸了。

他倏地抬起眼,满是阴翳朝御辰低吼。“你还在发什么愣!”

御辰微颤了颤手,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明悟,迅速弯下了身查看陆笙的情况。

皇后挨了他一掌,看了看圣上,又看了看御辰和陆笙,缓缓明白了过来。原来……连这个年轻人,都是和陆笙有些瓜葛的。

她自嘲苦笑,眼中满是绝望。

败了,她彻底的败了。但是,又能如何呢?她是败了,可是她还得护着太子啊!

皇后藏起眸中的哀伤,抬眼看着被众大臣护着的圣上,随后缓缓扬起笑。

她还不能死!

圣上由南宫正搀扶着,想着这几日的种种,便是免不了一阵厌恶。再加上初醒来时,皇后对陆笙那一堆尖酸刻薄的话,真真叫他厌恶的同时还觉得丢人。

他侧目看了看洛景风,见他安好便松了口气。这二十多天发生了无数的事情,只有这么一件让他真正舒了心。

皇后见圣上看到不曾看自己一眼,也不再做挣扎,起身便猛得朝床沿上撞去。

这时候,仿佛没有人在管她,在眼睁睁看着意外即将出现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冲了上去。

是徐凤来!他离皇后的距离并没有太近,所以并没有太赶得及,只能临时伸手去挡住她的额头。

就这么一两秒工夫,“咔哒”一声脆响,他护住了皇后,但是手掌却突兀地折了下去,足见皇后求死的决心了。

他惨叫了一声,一张脸立刻煞白,豆大的冷汗直滚滚的挂下。尽管如此,他还是忍痛颤抖着开了口,“皇……皇后娘娘,请……请三思。”

洛景风头也没抬,但显然脸色有些冷。

圣上一双眉头皱的死紧,光看着徐凤来那从手掌齐齐这段的手,都觉得痛。

“陛……陛下。”徐凤来留着冷汗,又道,“李……李志意外,身死。现在……若是,若是连娘娘……都出了意外的话,如……如何安抚李家。”

圣上显然是知道李志背后身份的,一听他如此说,立刻便是皱了皱眉,眸光连闪。

“李志死了?”

徐凤来看了眼洛景风,然后垂下眸,没有多言。

他虽未言明,但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圣上见状沉默了好几秒,这才缓缓开了口,“副相救皇后有功。”

此言一出,几乎是变相护住了皇后的性命了。

洛景风的眸光冷冷,在这一刻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失望。他明白圣上的顾虑,但此事涉及陆远,涉及陆笙,他便无法像从前那般以圣上的决定为主了。

然而,圣上虽开口保下皇后,她却没乖乖接受了他的恩典。皇后神色冰冷推开徐凤来,再次朝床沿撞去,摆足了鱼死网破的姿态。

如此,首当其冲的自然又是徐凤来。只不过这次他没上面那么惨了。他用身子挡下,边连声劝着。

皇后嘲讽看向圣上,“你从未将我放心上过,怎么?如今又不让我死了?!你们两兄弟,还真是亲兄弟啊,一样无情至极,对于女人,永远都只是利用。”

圣上眯了眯眼,对她如此这般不识趣极是厌烦。

御辰已经将陆笙身上的匕首拔出,索性刺中的位置不是要害,只是她身体原本就虚弱,是方老爷子用秘术硬生生提起来的。如今又挨了一记刀伤,整个状态崩溃,所以看起来极是惨烈罢了。

陆笙侧在洛景风怀里,虽气若游丝,却没有失去意识。

她艰难得瞥了暼眸,极轻开了口。“是吗?”

皇后转过眸,满是挑衅看向她。见她明明苍白着一张脸,仿佛随时要归西,却怎么也不死的模样甚是恼怒。“你以为你有资格反驳吗?至少,圣上还需要我生下太子。你的睿亲王,甚至连你替他生孩子的机会都不给你!”

洛景风冷冷嗤笑了一声,刚准备开口,陆笙却轻轻拍了拍他,制止住了他。

她靠在他怀里,眼神中带着轻蔑。

“你见过圣上为你吃醋的模样吗?”

“圣上可曾与你培养过夫妻情趣?”

“圣上又可曾为了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过?”

“没有吧!一次都没有吧?”陆笙虚弱笑着,轻轻开口,“我一直认为,一个人首先得是自己,其次才是人女,才是父母。王爷若是想要孩子,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我可以替他生。但他若是爱的是我,那么便谁都无法取代。”

她说着,神色迷离偏头看向洛景风,“我不知道王爷他为何不要我的孩子,但在爆炸发生的那日,我便已经坚定相信,爷他是爱我的。他在用他的生命,来护我周全。是不是?”

皇后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惨败,随之而来是疯狂,是歇斯底里。

“这一切都是你在自我安慰!陆笙,你这个空有样貌的愚蠢女人,皇家儿女哪会有真爱!”

陆笙恣意笑了笑,靠在洛景风怀里显得越发柔媚,“不要因为你从来没得到过,就否认它的存在。这样只会显得更可怜罢了。”

洛景风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乖乖休息,别浪费力气了,像她这种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懂的。”

这句话他说得风轻云淡,可对皇后而言,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将她一颗心伤的血淋淋。

她看向圣上,触目所及的便是满满冰冷和嫌恶,洛景风说得对,圣上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爱她的。

她忽的又疯狂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徐凤来看着她,长长叹口气。惨白着脸忍痛劝道:“娘娘,您还有太子殿下。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曾参与,您若是执意要用这么惨烈的办法结束,您要让他如何自处?您又可曾考虑过,他日后的处境?您的这场豪赌已经输了,放下吧,别再执着了。”

这句话像是压断了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她笑着笑着,忽然就哭了。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绳索,她发了疯似得笑着,又像发了疯似得哭着。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如此放纵过,却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陆笙看着她,眼前微微暗下,彻底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洛景风一直搂着她,不曾放开手,即便是他自己都有些力不从心。

圣上看着皇后,转头轻声对御辰道:“年轻人,可否麻烦你看一下徐卿的手?”

御辰只是望着陆笙,冷淡出了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我受人所托治的是你,与他人无关。”

圣上看着对方看陆笙的专注,哪能猜不出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猫腻,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对南宫阅道:“阅儿,去传太医吧。”

南宫阅垂着头看不清脸色,闻言便应了一声,立马转身出了内殿。直到将圣上的交代吩咐下去,她这才回去靠着紧闭的殿门,面色茫然。

原来,他也……

她长长叹口气,猛地却回过了神,惊讶于自己这一瞬间的感慨。她收了收心神,立刻回了内殿。

洛景风已抱起陆笙在告辞,他知道,既然刚刚圣上保下皇后,那么自己便没有再留在这里的意义,因为对方心中已经做了抉择。

圣上看着他,脸上也有着些许愧疚,轻轻出了声,“你放心,朕会还陆家一个公道!”

洛景风淡淡道了谢,便转身抱着陆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