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银河到底是关不住的,出了那宫殿回归俗尘有精神了些。

这罔极庙的执掌大喇跟达岩爷爷原本有私交,加之这次收了不少香火钱,对银河照顾那肯定也是没话说。半月晃眼过去,银河那孕相终于显出来,人也长好不少,每天自在吃睡都舒心好多。

她人美心善,加之又是汉州本地人,不多会儿也跟这庙里上下、街坊四舍搞亲热了,平常家长里短的,她又热心爱持援手帮忙,就算人不知她什么来头也有瞎猜的,大多还是对她极友善。

这天庙里好热闹,原来到了“燃灯节”。

燃灯节又称“五公节”,每年藏年五月二十五日举行,为期一天。在燃灯节前几天,胡佛教的信徒们就开始做酥油灯,寺庙里的喇嘛每个人都要做30盏以上的酥油灯。到了燃灯节的晚上,家家窗台上放满了酥油灯。因为在胡佛观念里,单数的数字有吉祥之意,所以,酥油灯盏的数量都是单数。

罔极庙这边老几年的规矩了,燃灯节当晚,庙里所有人包括喇嘛厨子都得上街给街坊们送酥油灯,今年规模还扩大了,延展了另外两个街区,于是人手稍显不够。这会儿银河帮上忙了,她也帮着出去分发,达岩也过来凑人手,热闹呢。

前儿说过罔极庙离九仙庵不远,如今九仙庵一带早已成了汉州著名商业街区,靠东的“耷拉街”也是久负盛名的妖孽出没地,酒吧夜店林立,早年银河和达岩没少在这边逍遥快活。

今儿出来送完酥油灯,达岩说来都来了,不如旧地重游,忆忆当年?银河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装扮——为显送酥油灯的庄重,她捞了件喇嘛坎肩披着,长发头顶上盘了个髻,显小吧,可也像个姑子。一想,这样也好,再弄个黑框大眼镜儿戴着,遮人耳目,谁还认得出她?遂高兴答应去瞧瞧咯。

汉州毕竟属大天朝富庶地带,随便挑个玩乐地出来都是顶级风流,音乐彻响,五光十色,银河好久没浸润在这样的环境里了——这才是她该有的快活,好似真正回了家,瞬间放松不少,全部惬意的毛孔打开,只想充分地感受这里。

她怀着毛毛肯定也不能喝酒,点了爱喝的果汁儿,吧台里的小帅哥儿问她“妹妹,果汁儿可以自己调,要加料呗。”

银河多久没来这些地方了,可天生老玩头的敏感性还是警觉起来晓得这“料”不会是好东西,她笑笑,“算了,突然没胃口了,不喝了。”也不怯场,悠闲往舞池里看,脚还跟着打拍子。小帅哥也不为难她,给她倒了杯清水,“是个好妹妹,喏,干净的。”去忙别的了。一旁达岩笑着直摇头,“现在的孩子啊,各个儿跟猴精儿似得,懂事儿极了,哎,反倒没从前咱们那会儿单纯得更可爱。”

“是呀,太聪明了未必好,聪明反被聪明误……”银河肯定想起胡育颜了呀,一时莫大的悲伤袭来,人眉心一染愁绪,精神望着就萎靡下去。达岩赶紧推她手,“哎,别想那些,来就是叫你开心的。”说着走下座椅,抬起两手邀请状,“大美女,拉着我的小手咱在这儿晃晃?听说你舞技大涨,叫我也见识见识撒。”银河嗔她一眼,“别把我肚子里的毛毛都恶心坏了。”也握着她两手走下来,哪会真跳起来,就是随着音乐划划步,已经非常快活咯。

高兴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振动,捞出来一看,更高兴,六子。

“喂,”

六子此时靠罔极庙她那妃靠上给她打电话呢,“在哪儿,”结果一听,那头热闹的——六子不禁起身,“上哪儿疯呢!”这不知怎的,六子竟然有些酸味儿,拴不住她了,看这一放出来,她飞哪儿去了!

“外头玩儿呢,你在哪儿,小舞在身边吗,”

六子脸更沉,不是和她儿子争风吃醋,就是她那快活的语调——真自从圣城回来,她就没这开心过的感觉,

“快回来!”六子就这吼吼三个字儿,电话挂了。坐那儿还怔了会儿,越想越不是味儿,还说离不开我,这不离开了更快活了?

银河那头也顿了下,不过马上会过来,喔唷,六子来啦!哪儿还顾得了这快活,赶紧就要回去,达岩扶着她“慢点儿,”一瞥眼不经意见那小帅哥一直还依依不舍望着银河,捂嘴笑“看那孩子眼巴巴瞧你,你给道个别呀。”银河回头望去,一笑,“拜拜。”还摆手,她就是个孩儿憨心性,六子来了,高兴更甚。小帅哥潇洒一抬手,“再来啊。”

出来时,本来还匆匆往外走的,银河一抬眼似乎瞄见什么,顿了下。“走啊,”达岩拉她,银河跟出来,小声,“最近有一鸣的消息吗。”达岩望着她——王一鸣是王座的独生女,那回银河不还跟她闹过一次么(详看38章),怎么又想起她来。嗤一声,摇头,“谁理她,忘了上次她那么对你。”银河还是稍顿了下,轻蹙眉头,“我刚才好像看见她了。”“这儿?”达岩回头望望,“不可能,你知道矩庵是她的地盘,人是不屑到这边混的。”银河想想,遂没再问下去。

“六子!”巷子口,银河像个小蝴蝶飞奔到他怀里。六子抱紧她,她人穿的跟个小道姑似得,身上一股子夜店酒醉金迷味儿,抱着就不放下来走了,反正夜已深,路上也没多少人。

边走六子慢沉沉睨着她,“上哪儿玩儿啊,这么高兴,”

银河笑眯眯,“今天燃灯节,我和达岩帮着去挨家挨户送了灯,耷拉街那边热闹……”跟个孩子似得说了开心事,

六子心里可闹着呢,“哟,那种地儿可好玩儿,怎么不打扮好看,你这样儿人家不嫌弃你。”

银河一开始还没听出来他不是味儿,还跟个马大哈似得笑,“我这样怎么了,多得是人跟我搭讪……”六子一听,是更闹心,掰过她的脸,声儿可沉了,“我看你是真得意忘了形,别忘了你的身份,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银河怔那儿——她都快忘了六子是有“神经病”的,可没从前那么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