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琴心,是这个世上,除了你之外,对我最重要的人,可是,却因为你,她就像是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你只需要说出她在哪里,不会影响到我的帝位,不会影响你的目的,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就是请你,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无辜。”

雪儿终于是听明白了,长长的睫毛在微风之下颤抖着,最后,轻轻一眨,小脸泛出红色,眼中有怒火在烧,双手自然而然的往腰间一叉,这个是药大娘的习惯性动作,雪儿每次在盛怒之下都会下意识的出现这个动作,“我就知道你对那个琴心上了心,口口声声答应我,一切都依我的,可是,实际上你早就恨上我了是不是?你是在怪我让你看得到,吃不到是不是?”

“你简直就是蛮不讲理。”

“是,我蛮不讲理了,那你呢?你简直就是在胡搅蛮缠,明明知道不关我的事,可是,一遇到事情了,全都往我的头上推。是,你说的那些事我确实干得出来,可是,我有我做事的方式,我有我的底线,我的底线就是,不会随便伤害任何一个凡人。”

“那你又能给我解释得清楚这段美人为什么从你这灵雪殿回去之后就瞎了吗?”

“好说,你让我去给她看看,一看便知。”

“人家现在听到你的名字也害怕,你以为,你还能进得去那予思宫么?”东方宸突然更是觉得烦燥,雪儿什么事都承认,明明已经十足的证明是她做的,她只要承认,他一定不会责怪她,并且,会替她扛下所有的过错,可是,到了现在,她仍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咦?为什么?”雪儿的火气一下子就收敛了,好奇的微歪着头看着东方宸。

“为什么?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东方宸走得更近了些,“雪儿,我们离得越近,我却觉得离你更远了,你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我一概不知。你喜欢脱男人的裤子,我主动送上来让你脱,你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在我以为你不在乎我时,我的后宫多了别的妃子,可是,你又不让我多看她们一眼。这个皇帝的位置,是你非要让我坐的,现在,我将凤国的江山放在自己的肩上,放在自己的心里,好不容易得到了百官与百姓的认可,可是,你却一次次的从背后破坏。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雪儿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跑出眼眶了,脸上火辣辣的烫,她气死了,她快气爆了,可是,那件事涉及到天庭,涉及到陵光,她不能说,可是,她真的快要委屈死了,“好好好,算你聪明,算你了不起,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喜欢的琴心,我把她杀了,想勾引你的杜婉云,我把她打了,至于文姬,我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莫名其妙的就把她给弄瞎了,够不够?”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雪儿透过东方宸,见是几个宫女正好从这条路上经过,听到雪儿刚才说的话时,吓了一跳,惊得手中的托盘也掉在了地上,而那一声响亮,更像是一耳光狠狠的打在东方宸的脸上。

他连头也没回,只是紧紧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悔改的女人,怒火烧胸,“喜公公。”一直站在远处的喜公公听到皇上又喊他的名字,而且态度很是不好,定是又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忙跑了过来,“皇上。”

“传朕的口喻,雪儿身为皇后,不仅不以首示恭,反而打了进得朕身的妃嫔,还毒瞎了无辜的段美人,其心可泯。如此恶毒之心,实在是难以担负皇后之重任,从即日起,罢黜其皇后之位,罚其在灵雪殿静思己过,没朕的吩咐,不得出入灵雪殿一步。”

喜公公哀怨的看了一眼皇上,这皇上又是在气头上做出的决定,到时候,黑锅又让他背,他怎么就这么惨啊?

“朕说的话,你没听到么?”东方宸的火药在喜公公的头顶炸响。

“奴才听到了,奴才立刻去颁皇上的口谕。”

东方宸微眯了眯眼,笑意未达眼底的笑,直视雪儿,“朕说的话,你可是听清楚了?你知道你敢违抗圣旨的下场。”

雪儿咬着下唇,眨了眨眼睛,“就是这样么?好,我听你的就是,随便你想怎么做,随你。”说完,转身就跑进灵雪殿,她快气死了,陵光真是没说错,她可能是天底下最窝囊的神仙了。

看着雪儿受伤的眼神,东方宸的心里翻江倒海,转身快步的离开了这个地方,他怕,他会心软。

雪儿静静的看着窗前盛开的腊梅,淡淡的幽香,孤独的开着,鸢儿去外面采了一把进来,插在花瓶当中,悄悄的走到雪儿身后,看了看,“主子,你都很多天没说过话了,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这样兴许会好些。”

雪儿撇了撇嘴,她为什么要哭?她明明就没有做错,况且,她根本就哭不出来,她也想感受一下鸢儿说的,哭出来就会好些,因为她的心里憋死了,冤死了。谁都可以说她的不是,为什么偏偏是东方宸?

鸢儿等了半天,如玉般的人儿始终是动也不动。结果鸢儿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猛地跪在地上,“主子,你打鸢儿吧,你杀了鸢儿吧,都怪鸢儿不好,那段美人的眼睛才会瞎。”

紫烟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忙跑过来拉起鸢儿,“什么?是你在段美人的茶里下毒的?”

鸢儿摇了摇头,却抽泣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鸢儿不是那样的人,紫烟,你还不了解她的性子么?”雪儿淡淡的开口说道,已经一个多月了,东方宸一步也没踏进过灵雪殿,他会不会真如鸢儿之前所说,她不解风情,不肯顾及他的帝王尊严,所以,他会去在另外的女人身上寻求温柔?

这些事她已经顾不上了,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就想这样静静的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着,无欲无求。

“主子,那天,你给了段美人很多漂亮的珍宝,奴婢心疼不已,见着她几乎将主子的首饰全都要了去,就在心里骂道,看吧看吧,迟早会亮瞎了你的眼睛。结果,没多久她就真的瞎了,一定是老天爷听到了鸢儿的咒骂,所以就真的让她的眼睛瞎了。呜呜,主子,鸢儿不是故意的。呜呜,早知道会这样,奴婢就当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就好了。”鸢儿泣不成声,老天爷,想我鸢儿每天都许几十个愿,怎么一个也不灵,偏生就这个灵了,你这不是故意害我的么?她在心里暗暗的恨着不开眼的老天爷。

“真是个傻鸢儿。哎,文姬与我情同姐妹,如今,她的眼睛瞎了,却不肯让我去看看她,我心情着急,却又使不上力。”雪儿在紫烟的搀扶下坐在了软榻之上,紫烟忙拿来一床丝绵锦被给她盖上。

“主子,就算他们都不相信你,至少还有奴婢与鸢儿。你看别的宫里那些个美人,还未得到任何的册封,在这冬天也至少有床狐淾,而你,还只是丝被,奴婢们都知道主子喜吃素,不杀生,这么仁慈的心,怎么可能会有害人之计?”

紫烟垂下眸子,蹲在雪儿的身边,替她轻轻的按着肩膀,“主子,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有可能是段美人在栽赃陷害?”

雪儿猛地翻身看着紫烟,“丫头,你跟我这么久,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聪明剔透的丫头,怎么能这么想文姬?她一直都想出宫去,不想被困在这里和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而且,与我情同姐妹,为什么要做这么亏本的生意?她的眼睛可是真的瞎了啊。”

紫烟起身,绕到雪儿面前,“主子,先不说那段美人是不是真想要出宫,光是这一个月来,皇上每日都要去予思宫陪她吃饭,说话,还特命纹太医前去给她疹治,皇上听纹太医说宫外有种什么药可能对段美人的病情有帮助,立刻派了很多人手去找。光是这一点,就算是瞎了眼睛断了腿,都是值得的啊。这后宫的妃嫔哪个不是想尽千方百计能够将皇上留在自己的身边呀?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奴婢就怀疑过段美人,主子你想想看,为何那段美人声称连听到你的名字都怕?而且,她在回了予思宫之后第一时间是通知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与主子不和,所有人都知道,太皇太后数次欲置主子你于死地,这些,你都应该很清楚的,相信,那个段美人也不例外。”

鸢儿擦干净眼泪,也跑过来蹲在雪儿的旁边,“主子,听了紫烟姐姐这么一说,鸢儿也觉得是啊。鸢儿就说嘛,哪会那么灵,一咒她就真的瞎了嘛,呜呜,害得我眼睛都哭痛了。”

雪儿静静的沉思着,突然哀怨一笑,“无所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也无所谓文姬是不是真的陷害于我都好,连紫烟你都能想到的事,皇上却想不到,只能说,他早就认定了,我是那个坏人。”

“主子……”

“好了,不要说了,我觉得有些累了,想睡觉。”雪儿蒙上被子,听到紫烟与鸢儿的低叹声,将自己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儿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窗外有‘滴答’的雨声不停的敲着地面,润湿着雪儿有些焦躁不安的心。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文姬,她的性子天性爽朗,直率,与人为善,这也是为什么会与她成为好友的原因,她真的会陷害自己吗?可是,为的是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也懒得再去想,那个会永远守在她面前为她排忧解难的人,已经不在了。

就这样,静静的站在窗口一整夜。

天亮了,门外传来轻轻的议论声,灵雪殿上下都喜欢雪儿,自打雪儿的后位被废,她们都未曾在她的面前提起过只言片语,可现在的议论声又是为何?雪儿似乎听到什么烧死,什么宫闱,便径自打开门,门外的宫婢太监见她突然出来,整齐的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宫人们相互看了一眼,都知道雪儿是个不争不抢的人,必是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再加上她的心情不好,也没人敢在她的面前提这些晦气的事。紫烟看了看左右,便轻身上前扶着雪儿走进殿内,替她梳洗,“主子,他们也不过是闲得无聊随便说说罢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们都在说些什么?我可是很有兴趣的啊。”雪儿眯着眼睛笑了笑,这受了委屈日子还得过下去。

紫烟见雪儿已然想通了,也跟着她开心了些,其实以皇上对主子无上的宠爱,恢复后位是迟早的事,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皇上并未召任何妃嫔侍寝,他与主子之间只是夫妻之间耍耍花枪的吧?主子的性子哪有人能不爱呢?

“是这样的,那湖心宫本是住着先帝的妃嫔,多是未曾受过宠幸的,都是些身份低微的妃子,哪知,前些日子有宫女发现有个妃子居然大着肚子,宫里出了这样的丑事,太皇太后自是命人立刻将这女人送往刑场准备施以火刑。这还不止,还要让她去游街,这才是对那妃子最大的侮辱,而让她大肚子的那个男人,此时又在哪里?真是可惜了一个好好的女子。”紫烟提起这些话也像是多了些,看来她也为那可怜的女子抱不平。

“主子,也是因为你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不然,这后宫的事哪时轮得到那太皇太后作主了?如果是我家主子,那个妃子肯定不会受此等侮辱,要杀就杀,何必要送去游街?”鸢儿正好打了一盆水进来,也是一脸的愤懑。

“没关系,不能管,我也要管,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随便杀生。那先皇帝早已化为尘土了,还留着人家替他守寡,算个什么事?”

“主子,你要做什么呀?”紫烟吓了一跳,立刻将欲冲出门去的雪儿给拉住了。

“我去救那个女人,如果那个男人敢出来认罪,我就救他们两个,如果那个男的敢做了不负责,我就……”想到东方宸的言而无信,雪儿更是气得牙咬咬,天下男子皆薄幸,“我就,把他变成太监。”

“娘娘,你好狠啊,不过鸢儿喜欢。”鸢儿一脸崇拜的看着雪儿,眼中全是小星星。

“喜欢你个头。”紫烟狠狠的敲了一下鸢儿的头,“主子,皇上命你不能离开灵雪殿一步,如果这个时候再激怒皇上,可如何是好?奴婢虽是个奴才,但也能看得出来皇上对主子的一片真心,他现在只是在气头上,等到气头过了,自然会恢复你的后位。”

“那个时候再恢复也救不回这个被火烧死的女子了啊?不行,救人一命比那劳什子后位更重要。”雪儿冲着紫烟眯眼一笑,“我悄悄的走,你们都说不知道我去哪了不就成了?况且,那东方宸已经一个月没来过灵雪殿了,指不定他连怎么来这里的路也给忘了,不会发现的,安啦。”说完,便轻身冲了出去。

紫烟与鸢儿对视一眼,心里是又喜又急,喜的是,之前那个娘娘终于是又回来了,这一个多月她都一直闷不作声,要不就是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连点笑意也没有,但是,若是再惹恼了皇上,可如何是好?“不行,我还是先去跟皇上说说,主子她也是因为救人心切才会私自离宫的。”

“鸢儿,切不可自乱阵脚,我们还是先听主子的,留在这里静观其变。也许,皇上真的不会出现在此。”紫烟阻止了鸢儿,就算现在去告诉皇上又有何用?皇上对主子的成见未消,万一,因为此事直接将主子打入冷宫可如何是好,到时候,主子想见皇上一面都难,两人之间的误会还能怎么冰释?

雪儿跑到大街上,早已经人群济济,好多人都被挤得东倒西歪,看来,他们为了看别人的热闹,看别人的惨烈,自己倒是挺开心的,雪儿鄙视的看了一眼人群,前方,一辆马车渐渐的驶了过来,车上的,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的,是一张五官长得清秀、皎好的脸,雪儿看着觉得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

她的身上,头上,被人扔给很多菜叶子和鸡蛋,而她始终表情淡淡,似乎,她已经是个局外之人,这里的一切绝扰已经与她无关,雪儿甚至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向往,那是对死的向往。

凡人不是都想用尽一切办法可以让自己长生不老的么?她为什么就那么想死?她是谁?

雪儿脑子里突然有道亮光一闪,她想起来了,那夜,她跟着魔尊却在半路跟丢了遇到大肚子那夜,正是这个女人在湖心宫中的凉亭处哀哭。那时候她哭得伤心欲绝,可是现在,却又有超出自然的向往。她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肚子,在轻轻的抚摸,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一脸的慈爱,雪儿的心里突然有些心酸。

雪儿微微偏着头,凡人好奇怪。似乎每个人,她都看不穿,看不懂了。

马车驶到了火刑场,侍卫将女子绑在高高的柱子上,她只穿着一件囚服,黑发瀑布的头发柔顺地垂着,高挺的肚子有着圣洁高雅的生命力,在扩张着他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透过薄薄的囚服,一点点的感受。女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本来是想再摸最后一下,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呢。

最后,女子抬起头,正好看到一脸伤心的雪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那是雪儿见过最美的笑,她是在抱着必死的心,与她即将临盆的孩子,可对她来说,却更像是一种解脱,一种被世俗捆绑在一个华丽牢狱之中,终于迎来了自由,有她的孩子相随,更像是一种幸福。

她怎么能这样呢?

雪儿微微一歪着头,不解的想着,脑子里,全是当初堇妃刚刚怀上宸儿时,那幸福而满足的笑,如果堇妃自私一些,或者,她对先皇的爱少一些,她应该更希望灼华能带着宸儿远走高飞,而不是再回到皇宫中来争夺帝位。

也可能是因为堇妃担心太妃的追杀,最终会害到宸儿,所以干脆奋力反击,让宸儿直接坐上最高的帝位,可以保护自己,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每个做娘的,都想自己的孩子可以见到这个世界的样子,都想自己的孩子绕于膝下,逗弄戏耍。可是,她为什么呢?不争、不闹、不怨,由始自终,不管别人怎么问,她也不说出那个奸一夫,她是在保护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