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的声音很淡,乍一听,和平日里的闲话细聊并没有什么分别。可你再仔细听,总觉得在些什么情绪在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

入夜的风,穿过郁郁花间迎面而来,在拂过枝叶的时候,也辗转吹过段正长长的衣衫,风吹衣衫动,将他有些飘渺的声音吹散。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和这个不寻常的夜晚,没有什么格格不入的地方。

可是,还是不对。

说不出为什么,明明很正常的声音,可听在刘蓉的耳里,她却总觉得,段正的话里,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杀伐气息。宛如冬日的冰裂,在初春的第一声惊雷之中,霹雳一般地响起。

刘蓉站在那里,只觉得登时一怔,她不由地跨前一步,嗫嚅着低声说道:“那个……婢妾……”

下面的话,忽然没有办法说下去了。

屋角处,人影闪了一闪,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又有数个人影闪了出来,黑夜的寂寞光影,照在那些人的身上,淡淡的光沫,却显得那样的刺眼,那样的嘲讽。

先是段青茗,再就是春桃。

刘蓉忽然发现,段正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段青茗一脸的冷笑,春桃则带着满脸的怒气。

这两个人,怎么都在这里?

“老爷……”

刘蓉的脚步顿在那里,再望向段正的时候,已经带了说不出的恍惚,她再叫了一声:“老爷……”

段正望着刘蓉,眼神冷而锐利,独独没有昔日面对她时的柔情和迁就。这样的段正,既是陌生的,又是可怕的。

刘蓉不由“登噔”地后退两步,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了某种不祥的感觉。

段青茗上前一步,望着刘蓉,淡淡地说道:“天都这么晚了,刘姨娘怎么会在这里?”

春桃在一边冷笑道:“是啊,刘姨娘,你拿着这床被子,又是要往哪里去呢?莫非,你的床睡来不舒服,所以,才专门跑到这空无一人的地方来休息来了?”

刘蓉望着两人,却觉得说不出话来。

春桃眸光转了转,走上前去,她围着刘蓉转了一圈,忽然笑道:“刘姨娘,这床被子怎么这样熟悉呢……咦,对了,我想起来了,刘姨娘的这床被子,和我们小姐身上一直盖着的那一床,可真的是一模一样啊,若不认真看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来呢。……刘姨娘,你说说,你是不是刚刚走错了门儿,将我家小姐身上盖着的被子给顺手牵羊地拿来了?”

刘蓉望着春桃用力地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王嬷嬷看到刘蓉不说话,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一步,说道:“胡说,我们姨娘拿着的被子,怎么会是你家主子的呢……莫不是你看错了么?”

春桃望着刘蓉,只是笑,冷笑,却不说话。

一侧的段青茗走上前去一步,笑道:“王嬷嬷,你也不要不承认,这被子呢,还真的是杜姨妈身上盖的那一床……你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这床被子是我的,我盖过的东西,哪里不认得的呢?”

王嬷嬷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她忽然觉得,她和刘蓉似乎掉进了一个事先预设好的陷阱里,现在,无论怎样,都没有办法逃出来了。

王嬷嬷忽然冷笑道:“大小姐,春桃姑娘,老奴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可这床被子是老奴做了,想送给二小姐那里去的,经过前面的时候,老奴去方便,让刘姨娘等了一会儿,怎么一出来就看到这么多人在这里……而且,你们还说什么?说这被子是大小姐的?这些,老奴就真的不明白了……”

段青茗看了王嬷嬷一眼,忽然笑道:“王嬷嬷,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故事么?你手里拿的这床,明明就是我的被子,昨日里,我才刚刚送了给杜姨妈,怎么到头来,却成了你做的,要送给兰妹妹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