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芳仪哭得呜呜咽咽,还能口齿清楚说出话来,也是项本事。

说是宫宴散后,她原本已经随着众人回去了,却忽然发现掉了只耳坠,便又回来找寻,不想撞上满身酒气的慰思侯,就被——就被——

接下去的话不说出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周寅有点疑惑地抬起手闻闻衣袖,心道满身酒气?没喝酒啊,揾鼎侯府那老太太倒是想硬灌他两杯来着,但那女人给的酒他如何敢喝?硬推开了!

不想一嗅之下衣袖上还真有点酒气,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定是那些人看自己不上当,不肯喝酒便转而假装手颤,洒了点在他袖子上。

只不过肯定不是整杯泼上来的,也就洒了几滴,连他自己都没太在意,这么点量如何能说是满身酒气?这也太牵强!

他这动作做得太过明显,旁边便有人不客气笑出声来,周寅抬眼看,发现竟然是韩子期。

看来韩将军最近在朝中确实是风头正健,连今日这般只有宗室王侯才能来的场合都混了进来。

周寅既是被他笑了,便也不客气,朝他招招手,“韩将军既是觉得有趣,便麻烦来替我做个见证吧,看看我是不是浑身酒气。”

韩子期也不推脱,大步上前,高大的身躯微倾,作势往周寅身上嗅了嗅,然后一本正劲地说道,“有点酒气,不过脖颈往上没有,是从袖口处传上来的,慰思侯当真厉害,袖口沾着点酒就醉得敢胡作非为了!”

众人神色古怪。

韩将军虽还不至于像定边王陶冉那样跋扈,但也一直以冷傲面孔示人,忽然开始板着脸打趣人,真让大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只有当事之人心够宽,还有闲情一起玩笑,“古有名酒百日醉,据说不用饮,只闻上一闻就能一醉百日,说不定宫中珍藏了此酒,今天拿出来宴饮,正好在我衣袖上打翻了一杯,我闻到之后便醉了,开始撒酒疯。”摇头感叹,“这传说中的名酒果然厉害!”

韩子期依然板着脸,问周寅,“不知哪一处的宫宴规格如此之高,能将这等传说中的奇珍佳酿当水一般随意往慰思侯的身上洒?”

周寅摊手,“是在皇后娘娘那边,按理说我不该去,只是我那位母亲揾鼎侯老夫人忽然在席上无比思念我,捂着胸口喊心口疼,定要见我一面,见了之后便让喝酒暖身。韩将军也知道,我才受过伤,不宜饮酒,便没喝,大概推让间洒了些在身上,却浪费了这传说中的奇珍佳酿。”

韩子期哼一声,“传言当不得真,哪有酒会闻闻就醉人的!”转过身十分严肃对昊禹道,“陛下,臣验看过了,慰思侯应该没喝酒,自然也没醉,没可能因发酒疯去调戏女子,此事与他无关。”

听了他这番直言,众人的脸色越发精彩。

慰思侯范榕随韩子期的大军南征归来后,据说领的是头等军功,虽说兵士们将他吹得神乎其神,但朝中众人却一直对此抱持了一个将信将疑的态度。总以为是陛下偏宠他,战场上的那些功绩只怕都是刻意命人宣扬造势,安排出来的。现在看来不仅是陛下偏着他,韩将军这话里话外也是“亲厚”得很啊!

一口就咬定慰思侯没醉,不可能干坏事。

历来和后宫女子有染都是重罪,管你真的假的,只要闹出来这人肯定就完了,主要是天家的颜面不容玷污,更何况是范榕这种自己还是陛下枕畔之人的敏感人物!

出了这种事,旁人就算想替他说情都要慎重斟酌一二,更别说这样一口就判定其人无罪的了!

皇后和陶贵妃两个脸色难看,皇后还能克制住不要失仪,陶贵妃却是忍不住了。

韩子期虽然没有和她哥哥忠义定边王陶冉发生正面冲突,但两个人在朝中是个此消彼长的关系,一个强了必然会压制另一个,最近正是韩子期蒸蒸日上,忠义定边王逐渐失势的局面,带累得陶贵妃在后宫中都风光不再,正是对韩子期恨得牙痒,这时见他又一脸理直气壮来破坏自己与皇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筹划出的计策,如何不恼!

怒道,“韩将军,慰思侯酒后失德,欺侮了孙芳仪,这是大家有目共睹之事,不论国法家规都难容此等恶行,理当严惩!你便硬是将黑的说成白的也是无用!”

韩子期不去理她。

昊禹瞪过去一眼,却不直接说她,而是敲打皇后,“皇后最近懈怠了,这后宫中众嫔妃的礼数规矩越来越差,还当多管教管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