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瑾盛了一碗汤,带着点心走进后院。他推开房门,屋子里憋闷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瑾哥儿,他们走了吗?”一道温和柔弱的声音缓缓传来,语气里透着虚弱和乏力,“你带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窗户都被关上,屋子里十分暗沉,加上空气不流通,让人有种不愉快的窒息感。

“娘,这是他们带来的点心和煲汤,最适合身子骨不好的人食用。我瞧着不错,先给您带进来尝尝。”顾怀瑾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

“他们能带什么好东西来,不过都是些粗糙玩意。若不是我们家遭难于此,从前你哪里看得上这些东西。都是娘不好……”夏氏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起来,可看到顾怀瑾打开窗户连忙阻止道:“不要开窗,我现在见不得风。”

顾怀瑾不赞同道:“大夫都说了,您这是心病更不能成天窝在屋子里不见光。屋子里不透气,对身子骨也不好。今儿太阳好,风不大,不会吹到的。”

“娘自己的身子骨娘自己知道,娘现在不喜见这外面的阳光。这般灿烂,更显得我们如此的不幸。”夏氏期期艾艾,不知想到了什么,眼泪又落了下来,整个人越发忧愁。

顾怀瑾不明白自己的不幸和阳光有什么关系,可他不想在这么任由她这么下去,便是转移话题道:“娘,你来看看这点心,这模样即便是放在京城的舒云阁也是妥当的。”

夏氏用手绢轻轻拭泪,失笑道:“这些粗人带来的东西,哪里能比得上舒云……这点心好雅致啊!”

她原本并不在意,毕竟她在这条小巷子里长大,虽从前不常出门,可这里的人是何模样她很是清楚。当初夫君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父亲觉得此处太多三教九流,对夫君未来的学习不利,便是千里迢迢的跑到了京城,这里也就被遗忘了。

哪里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现在这个地方成了他们母子落脚的地方。

若是没有这里,他们只怕就要流落街头了。自个受点苦没关系,想到她的瑾哥儿,心底就跟被刀割了一样。明明如此聪慧的孩子,怎么就要遭受这么多的磨难。

还好他是个争气的,以后科考必是能胜过夫君,能有更好的前程。可是,这条路真的对吗?夫君当初也是意气风发,可到头来贵人一句话就得下牢房,瞬间什么都没有了。官场太过复杂,瑾哥儿会不会也像夫君一样?

夏氏想到这个,就觉得头疼心绞。

可若是不走这条路,又能如何呢?总不能跟他外祖父一样从商吧?这条路也太多的委屈和风险,又被世人瞧不起。况且,若是做了别的,只怕夫君就永远没法沉冤昭雪了。

可是……

这条路太过坎坷,前途未卜,她可怜的瑾哥儿啊,为何就不能生下来无忧无聊,要遭受这么多的苦楚。偏偏她这个做母亲的,什么都帮不了。老天你就开开眼,把所有的苦都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夏氏脑子里已经百转千回,表情在不停的变化着,最后竟是又比之前更加忧愁,看向顾怀瑾的眼神里还透着愧疚。

顾怀瑾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娘必是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从前不谙世事,哪怕年岁不小依然像个小女孩一样,天真乐观,眼角都是微弯,好似每时每刻都很欢喜。可自从家中大变之后,就开始胡思乱想,整个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成天愁眉苦脸,动不动就落泪,身子骨也变得病恹恹的。看到一个物件,就能联想到伤心事,整个人布满愁云。不过才一年功夫,整个人生生老了十几岁。

“是啊娘,我看到的时候也愣住了,这还是我救的那个女孩做的。没想到小小年纪,竟是这般厉害。”顾怀瑾佯作看不到他娘亲的表情变化,扬起笑容端着点心盘子抵到她面前,“娘,你吃一口试试看。”

夏氏原本并无食欲,可实在是这点心捏得太漂亮了,又是自己儿子递过来的,便是伸手捏了一只,放入嘴里细细品尝。

“这味道还真不错。”她暗沉的眼眸露出微光,不知不觉就把一只给吃完了,手不知不觉又伸向了第二只。

顾怀瑾见此,心底开心极了。要知道自从父亲出事,他娘亲就没有再好好吃东西了。之前还硬撑着,不想吃也强灌着,可到了这边之后,越发不厉害了。他前几日感染了风寒,他娘亲为了照顾他,又能好些,可他身子骨一好,又如从前。

偏他们现在囊中羞涩,吃不起外食,又请不起人做,娘亲倒是会些,可从前都是指挥丫头们做的,真的自己动手的时候,总是不对味。由此,吃得也就更少了。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暗想着要去赚钱,还不能被娘亲发现,还得想好了由头。可他人生地不熟,从前又不曾为钱财之事发愁,也就不曾在意过如何赚钱,这让他现在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