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潮湿的海风袭过,让晴朗的夜空多出了一份味道,咸咸的,粘粘的,腥腥的,涩涩的,似变质的美酒,原本甘醇爽口,细滑温润,因为存放不善却又让其多出了一丝酸苦。

李良光着脚丫抱着个酒坛子,神色有些暗然的坐在沙滩上,直直地看着海浪一次次涌上灰白色沙滩,又一次次慢慢退去。在他的身旁散落着十余个酒坛子,其中大半已经空空如也,仅有数个还没有开封。

“来了,坐吧。”不知过了多久,李良突然莫名地淡淡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李良的话音刚落,空旷的海滩上诡异地刮起旋风,紧接着夜空中一颗星辰骤然闪亮,一抹殷红划过长空,一个婀娜的女人身影出现在了他的不远处。

不过,也不知道那女人使用了何种手段,只能看到她一身艳红的妙曼身躯,却无法欣赏到她的容颜,只感觉她的头部雾朦朦一团,似完全融入昏暗的夜晚。

“呵呵,老情人了,这点事儿还想不到吗?”李良没有看向她,仅是轻柔地笑了笑,随口说道。

女人缓缓坐了下来,抬手凌空取过一坛未开封的酒,轻轻饮了几口柔声问道:“既然你早都知道了,为何现在才要见我?”

李良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呆呆地注视着浩瀚大海,看着潮水不停地冲刷着灰白的沙滩,好一会过后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因为我要娶媳妇了,无法再兑现曾经的诺言。”

女人闻言,身躯微微颤了一下,随即又摇了摇头,有些幽怨地轻声说道:“那个时候,你该留下来……”

“是啊,确实该留下!不过可惜,错过了,而且这一错就错过了好多年。已经无法补救喽!”李良抱起酒坛,猛往口中灌了一气,深深地喘息了几下。苦涩地说道。

“天意如此,又何必耿耿于怀呢……”听到李良吐露心声,女人沉寂了片刻,然后用一种似在劝慰李良。又似在告诉自己的语气说道。

“呵呵,天意?这话要是别人说,或许我会信,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却是半点不信的。自打我在小李村醒过来。你所说的天意就开始给我找麻烦,一次又一次,一步又一步,一环又一环,倒霉的事儿总能让我遇上,背兴的事儿全都跟我挂勾,而且每当到生死危机的关头,就会有一只神来之手把我救走。”

“青龙掌门和那个炎老头打架。驴蹄子下面竟然是张传送符!玄宗山传送法阵。好几十号人就推下去我一个!魔道流民千百年难遇一二,我随随便便下山招个工就能招到!假如这些事儿仅有一两件发生,你说是天意,或许靠谱,毕竟咱的长相确实不咋好,遇到一两件恶心事儿也应该。可件件都能让我赶上,那就与长相无关了吧?”李良闻言。回头瞅了一眼女人,淡淡笑了笑。悠悠说道。

“哎,我就知瞒不过你的!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呢?”女人叹了口气,低头嘀咕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又问道。

“呵呵,女人的天性就是喜欢捕捉新奇,特别是情窦初开,有了心上人的小女人。她们仗着敏锐的第六感,总会发现一些细微的事情,然后拿出跟姐妹、恋人侃侃而谈,或许会把没有的说成有的,或许会把黑的猜成白的,但只要心细地梳理梳理,真相也就不难猜了。”李良瞟了一眼女人,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么说,你很了解女人喽?”女人被李良逗得“咯咯”直笑,艳红的娇躯也轻轻颤动起来。

“呸,才怪呢!我要是真的了解,也不会被耍的团团转了!”李良轻啐一口,撇着嘴说道。

“那可不一定!算起来,你已经追求过不少的女人了,虽然都没有成功,但终归获取了大把的经验不是吗?更何况,你这人精于逆推之法,总能在失败中找到不足,在失败中找出根源所在,慢慢积累也就成为女人的贴心知已了。用你的话说,就是那个妇女之友,咯咯……”女人闻言,也似来了兴致,话中带酸,语中带刺地笑道。

“还贴心知已呐!我混到现在依然是孤家寡人,晚上睡觉的时候,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天天苦哈哈的睡凉炕,哎,悲催呀!”女人这话触动了李良的苦胆,神色不禁一衰,幽怨地说道。

“你曾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得到的不一定是福,失去的不一定是祸,你怎能肯定娶妻之后,她就一定会给你捂被窝呢?”妇人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

“绕我呐是吧?谁给谁捂被窝不是很重要,有没有得捂才是关键!说实话,我真挺佩服那些耍猴儿的大爷的,每到关键的时候就给我编故事,总是让我与幸福擦肩而过,而且还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骂天咒地,自己蹩气!哎,你说那些大爷们是不是跟天的仇儿挺大呀?”李良又灌了几口酒,抹了抹嘴说道。

“呵呵,主人说的对,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再隐蔽的事情也能被你猜出来。要说起来你这人倒是挺奇怪的,看着憨憨厚厚傻头傻脑,实则却是灵性十足,心思细腻的可怕,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女人愣了住,似被李良的话语所惊,好一会过后才摇头轻声说道。

“嘿嘿,要说起这事儿,就得给你讲讲相对论了!正所谓世事无绝对,万物无常态,聪明和傻是相伴相存的,短时来看或许是聪明,长久来恒量,那就难说喽!那些个耍猴儿的大爷们,自以为聪明绝顶,可以掌控一切,但实际上却是一次次地给自己挖坑,居然敢给我一个完整的身体,居然让我知道他们的存在,抛开是非恩怨,单说这种作法,如果老子成长起来,你说他们会咋样?”李良贼兮兮地笑了笑。然后仰望星空,摇头晃脑地说道。

“假如,假如他们是为你好呢?”女人犹豫了一会。才轻声地问道。

“呵呵,这个嘛,我只能说会给他们留条活路,四肢全不全。身体伤没伤,那就不敢保证了,毕竟对于我这样的农民工来说,讲道理不如动实际解气,拳头下面才有饶恕的契机。”李良淡淡地笑道。

“你变了!”

“哎。这话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吧?”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女人呐,卖萌糊弄事儿,装可爱忽悠人,拿手的本事呀!”

“我有吗?再说了,以你现在的修为,我卖不卖萌,装没装可爱,可是看不出来的吧?”

“听声还听不出来吗?嗲气都出来了。不是卖萌是啥?”

“哦?咯咯……。那你倒说说,我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满脸贼笑!”

寂寥的星空下,海浪柔和抚摸着沙滩,李良与女人各持一坛美酒,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偶然间还会传出女人的娇笑声和李良的叹息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像夫妻。像恋人,亦或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朋友知已。甜蜜中略带辛酸,亲近中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此时,被李良称之为“龙哥”的铁锁青年男子,其心魂空间内依然闷热潮湿,依然昏昏暗暗,还有那又破又旧的茅草房,幽幽灯光轻巧地跳动,青年人也还是那副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倒霉相,似封裱的画卷万古难蚀。只不过在他对面之人不再是手足无措的李良,而是身穿土黄短袄长裤的“仙祖”大人莫宝生。

“祝师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呀!”二人相视良久,莫宝生面带浅浅的冷笑,淡然说道。

“哼,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青年男子闻言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地回道。

“呵呵,祝师弟,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你竟然还是那副臭脾气,急急躁躁的,一点沉稳劲都没有,看来苦头还是没吃够呀!”莫宝生冷冷的笑了笑,轻蔑地说道。

青年男子紧咬了咬牙齿,微眯双眼想要反驳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是冷冷地说道:“哼,我的事情不用再劳烦三师兄你操心,今日到访有事儿就直说,没事儿就请回吧,你我情义已绝,我可没什么心思与你闲聊!”

“哦?呵呵,祝师弟是因为过去的些许小事耿耿于怀吧?也对,无缘无故被自己的亲人算计,心魂重创,肉身被锁,只能在这么个破地方沉睡,换了是谁都不会好受的。不过,这又是怪谁呢?怪我太聪明?还是怪自己太蠢?”莫宝生闻言,嘴角邪邪地扯起,紧盯着青年男子冷声说道。

提及伤心的过往,青年男子面色不禁又冷淡了几分,还有一股暴虐的杀伐之气显露,似随时都会窜将出去将莫宝生撕碎,但犹豫再三以后,他并没有动手,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低下了头,看着握紧的拳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