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锦赛对唐一白的意义和对别人不太一样。他在此之前参加过的最重大的赛事仅仅是亚运会,从来没有参与过世界性的比赛。再过一年多就是奥运会,在奥运会之前,他只有这一次练兵的机会了。对他来说,这个机会太难得,太珍贵。

而且,国家队对唐一白寄予厚望,他是今年中国泳军出征世锦赛为数不多的几个夺金点之一,也是男子4x100米混合泳接力、男女4x100米混合泳接力两个集体项目的压棒选手。(男子4x100米自由泳接力,亚洲人一般会选择性放弃)

可以说,他的重要性几乎和祁睿峰相当。

谁也不愿意看到他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伍勇脸黑黑的,问徐医生:“这个,最快多久能痊愈?还能参加世锦赛吗?”

徐医生答道,“参加倒是能参加,但是有一个问题,以他的情况来看,我治的话最快也要六周才能痊愈,这期间最好不要做剧烈运动。所以最乐观的估计是六周以后他才能正常训练,那么你觉得他在停训六周之后,能在不到两个月之内迅速找回最佳状态吗?”

伍勇哑口无言。他知道这基本是不可能的。游泳运动员一个多月不下水,相当于普通人一年躲不碰水,再下水那就要经过长时间的锻炼才能使身体各部位回归最佳的协作状态,才能重新激发身体潜能。

总之,好状态废起来容易建起来难。

徐医生叹了口气,“我先给他打个石膏吧,否则错位了更麻烦。”

伍勇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他气急败坏地说唐一白,“你怎么这么牛逼呢?什么事儿都得插一手?你以为你是超人还是蝙蝠侠?看着人家那么多人你傻愣愣地就上去打?”

唐一白摇了摇头,“伍总,您先别骂,我觉得这事不同寻常。”

“怎么个不同寻常?”

“我怀疑他们就是奔着我的手来的。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手对一个游泳运动员有多重要,他们的目的就是打断我的手。就算我不救那个姑娘,他们也有别的办法偷袭我。我现在怀疑跑了的那个姑娘根本就是他们的同伙。”

众人被这个神展开震惊了。警察问道,“你为什么这样怀疑?你发现了什么?”

“正好,警察同志,您能不能再等会儿,打完石膏我们聊聊。”

“好。”

打完石膏后,徐医生去办了个会诊手续。伍勇在楼道里背着手来来回回地散步,眉头拧成个“川”字,像一块乌云,压在眉心无法散去。

那位警察又叫来自己一个同事,一起给唐一白做笔录。根据唐一白的陈述,这个案子很可能是一起恶意伤人事件,受害者还是个知名运动员,歹徒一铁棍下去直接打掉了一块潜在的世界金牌……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们都要尽快破案。

警察走后,云朵接到了路阿姨的电话。她有点心虚,“喂,阿姨?”

“云朵,你出门了?今晚还回不回来?”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把这事告诉他们。她朝唐一白眨了眨眼睛,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唐一白摇了摇头。这么晚了把爸爸妈妈折腾过来也没用,还会影响他们休息,明天再说吧。

那边路女士察觉到云朵的犹豫,便说道,“云朵,我希望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租客了,你懂吗?”

“嗯。”

“那么告诉我,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和唐一白。”

路女士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们,在酒店?”

“不是……”

“不在酒店,那在哪里?”

云朵有些无奈,她不敢骗路阿姨,便实话实说了,“在医院。”

路女士突然有了很不好的猜测,声线陡然变紧,“到底怎么回事?”

云朵吓得脸色白了一下,唐一白朝她伸手,接过电话:“妈,对……没事,不小心伤到一下……骨裂了,已经打好石膏了,医生说问题不大……你们不用过来了……好好好,你是我亲妈,绝对是……嗯,路上小心点,车别开太快。”

挂断电话,唐一白朝云朵笑了笑,“你很怕我妈?”

“也不是,”云朵挠了挠后脑勺,“就是吧,她的气场挺强的。”

其实就是怕啊……

唐一白此刻正在病床上靠着,长腿交叠铺在窄小的床上,恐怖的染血外套已经脱掉了,云朵怕他冷,想给他盖被子,他却不乐意。他觉得盖被子显得太虚弱,像个真正的病号。

云朵说,“你现在就是个病号!”

唐一白歪头打量她,轻声说道,“过来。”

“做什么?”云朵走过去,坐在床边。

他抓着她的手,轻轻拢着。掌心勃勃的热量透过皮肤传递到她的肌骨里,他说道,“你看,我一点也不冷。”

云朵也不知怎么的,眼圈红了红。她觉得她此刻太脆弱了,不像话。她说道,“万一是发烧呢?”说着抽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唐一白乖得像个孩子,任她试探。她试探完毕要收回手时,他一把扣住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她的掌心。

云朵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她其实宁愿唐一白发火骂人,她愿意充当他的出气筒,只要他能心里好受一些。可是他没有,他把委屈都压在自己心里,然后用这样温柔的方式安慰她。云朵的泪珠子又滚落下来,她哭着对唐一白说,“你怎么这么傻呀你。”

唐一白松开她的手,轻轻抚她的发顶。一直想这样做,现在终于腾出手了。他揉着她的发丝,说道,“朵朵,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说过你一难过我就比你还难过,你看你根本不信。”

“我信,我不哭了,”云朵说着,抬袖子胡乱擦着眼泪,一边擦一边流,最后她痛苦地说,“唐一白,你可怎么办呀,呜呜呜……”

“朵朵,几年前我被禁赛时,我比现在要绝望得多。后来我不是挺好的?你不要担心,现在这个情况没那么坏,最差的结果也只是不能参加世锦赛,明年的奥运会我一样可以卷土重来。”

“可是,你从来没参加过世界级比赛,这一次……”

“不要想那么多,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该无条件承受后果。不能参加世锦赛是一种遗憾,但这不代表我奥运会赢不了。我刚改练自由泳那会儿,除了峰哥,连伍总都不相信我能游出好成绩。现在我不是一样做到了?这世界很神奇,它超乎你的想象。不要总是去担心未来,你没有那个想象力,根本想不出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云朵咬着嘴唇不说话。

唐一白突然笑了笑,他说,“而且,我现在有你。”

云朵突然起身,弯腰捧着他的脸重重亲了一下,她直起腰,目光无比坚定地看着他,“唐一白,我相信你。我比相信我自己更加地相信你。”

唐一白牵了牵嘴角。

伍勇站在病房外,门是开着的,他象征性地敲了敲,然后有气无力地说,“你们俩也够心大的,这种时候还能卿卿我我。”

唐一白说,“你是单身汉,你理解不了的。”

“你……小兔崽子你气死我了。老子不理你了!”伍勇说着掉头就走,过了没一分钟,他又回来了,问唐一白,“我说你今天就住在这里了?”

唐一白答道,“看情况,一会儿我问问队医,能离开的话我想先回家。”

这时,云朵的手机又响了。她看到来电显示是陈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