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文是第二天醒过来的。

“老大!”宋白守了一夜,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水。”

“哦,你等等。”他用棉签沾水,一点点润湿唇瓣。

宋青推门进来,手里提着温水瓶,“哥,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子文摇头。

“姐,你不去上班?”

“请过假了。”

“妈呢?”

“回家替哥收拾换洗的衣服。”

庞佩珊到家的时候,老爷子、老太太已经等在客厅,宋禹接过她手上的包,“老大怎么样?”

“刚才青青打电话说已经醒了。”

“到底怎么回事?!”老爷子眉眼冷肃,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医院看大孙子,可他身份特殊,每一次出行都有警卫随同,且不止一个两个,所以只能坐在家里干等。

“你别急,珊珊不是说已经醒了吗?”老太太替他顺气,朝儿媳使了个眼色。

庞女士抿唇,微微颔首。

宋禹劝道:“爸,这些事情我来处理,先让小郝送你去开会。”

老太太点了点头,目光睿智:“家事国事天下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老爷子沉默一瞬,朝旁边满头大汗的警卫员招手,“走吧。”

“是,首长!”天知道,他快急疯了。

“小郝,开车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老夫人。”

待人走后,一家人坐回沙发上。

“说吧,来龙去脉交代清楚。”老太太正襟危坐,布满皱纹的脸上一派肃杀。

宋禹低头吸烟,庞佩珊难得没有骂他,紧了紧唇瓣,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廖嘉文的事说出来,“妈,您别问了,我会处理的。”

一个小小的廖嘉文确实不算什么,收拾她就跟砍白菜一样容易,可闹出这种丑闻,不仅儿子脸上无光,整个宋家都得跟着丢脸!

她不确定老太太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所以才再三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是嘉文那边出了问题吧?”

“妈,你……”

老太太摆手,“没什么好惊讶的,到底比你们多活了几十岁,这点都看不透,那不成和白活了?说吧,我受得住。”

庞女士转眼看老公,宋禹点了点头。

“昨天,我跟廖嘉文闹翻之后……”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听她说完,整个过程极其平静。

“妈?”庞佩珊试探道,可别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

“我没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庞佩珊目露凶光,“必须离婚!协议我已经让青青拟好,今天下午就让她来签字。”

“这事还要问儿子的意见。”宋禹开口

“没必要,不管他同不同意,这婚离定了!我是他妈,我说了算,即便他以后怨我怪我,那也认了!”将门虎女,说一不二。

“妈,您的意思呢?”宋禹皱眉,看向老太太。

“这事听你媳妇儿的。”

……

“嘉文?你怎么回来了?”廖母开门的瞬间目露惊讶。

“进去再说。”

“快进来,”廖母从鞋柜里拿出干净的拖鞋,“吃早餐了吗?锅里还有粥,妈给你盛一碗?”

“嗯。”

廖母钻进厨房,很快,就把一碗瘦肉粥摆到女儿面前,“再吃个鸡蛋,有营养。”

廖嘉文拿起筷子,“爸呢?”

“屋里睡着,昨晚喝多了。”

眉头一紧:“你怎么又让他喝酒?”

“昨天子文送了两瓶茅台过来,你爸一高兴就多喝了两杯。”

廖嘉文手一抖,勺子磕在碗口边缘发出哐当一声脆响,粥水溅到衣服上。

“多大了还毛手毛脚,赶紧擦擦。”

“妈,你刚才说,”女人面色苍白,“他……来过?”

“是啊!我还让他带你回来吃顿饭,子文跟你提了吗?”

女人目光呆滞。

“嘉文?你怎么了?”

“……没事。”

“脸色这么差还说没事?吃完去房间躺会儿。”

廖嘉文睡得迷迷糊糊,脑子里全是曾经关于两人的点点滴滴,从大学到现在,原来他们已经相伴这么多年?

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

别人都羡慕她能成为宋家长媳,有一个前途无量的丈夫,可光环之下谁又能看到她的压力和无奈?

廖家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当初努力考进外交部是想让自己配得上他,为了这个目标,她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可到头来,夫妻感情却一天比一天冷淡。

她想,没了爱情,至少还有事业。她要证明给宋子文看,即便没有他,自己也能过得很好,所以,她开始变本加厉地工作。

突然发现,家庭好像真的没那么重要,爱情也不是只有宋子文能给她。

……

廖嘉文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还没来得及睁眼,房门就被推开。

庞佩珊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想在这里说清楚,还是换别的地方?毕竟,这些事情不光彩。”

心里咯噔一声,她想,这天终于来了。

“亲家母,你怎么了?”廖母系着围裙冲进来,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把女儿挡在身后,“别欺负我们嘉文!”

廖母不喜欢庞佩珊,这个女人太强势,无形之中给人压力,和她站在一起,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潜意识里,她不愿承认那种感觉是出于妒忌。

同样的年龄,庞佩珊保养得宜,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穿着高贵大方,家里有佣人使唤根本不用她自己做家务,不时出现在电视访谈中,偶尔参加慈善晚宴。

而廖母,早年下岗之后就一直在家带孩子,穿的是地摊上最便宜的的确良,用的是超市里的打折品,好不容易熬到女儿大学毕业,嫁入豪门,手头开始富余起来,可韶华已逝,青春不复,即便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平白惹人讥笑。

所以,每次见面她都尽量避免和庞佩珊站在一起,好在这些年两家来往并不密切,所处的圈子也大不相同,见面次数不多。

庞女士闻言,勾起一抹冷笑,目光落到廖嘉文身上,从头到尾没看廖母一眼,压根儿没拿她当回事!

“亲家母,你……”

“妈,够了。”廖嘉文出声,看向庞佩珊,“我们出去说。”

“好。”深深看了她一眼,庞女士转身退出房间。

一刻钟后,装修雅致的咖啡厅。

两个女人相对而坐,一个气质卓绝,一个年轻倔强。

“废话不多说,签了吧。”庞女士把手里文件推过去。

廖嘉文没动,冷冷抬眼:“妈,这是什么意思?”

“别叫妈,我承受不起。既然你看不上宋家,看不上阿文,正好我老宋家也看不上你,签了大家都自由。”

女人瞳孔一缩:“您想逼我离婚?”

“逼?对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用不着,她若识趣就该自请下堂。”

“你这么做阿文同意了吗?”

庞女士冷笑,“你还真拿自己当鲜花,每个男人都得为你神魂颠倒?我儿子性情温和,可不代表他没脾气,你以为出了这种事,还有缓和的余地吗?”

她生的孩子她比谁都了解!老大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想在他面前和稀泥根本不可能!

廖嘉文笑容一僵。

“别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也别逼我动用非常手段,宋家的实力如何,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我不离!”

庞女士收回文件,从容起身:“那咱们就走着瞧。”言罢,踩着高跟优雅离去。

廖嘉文如坠冰窖,眼底一片茫然,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就算要离,也该她先提出,而不是像垃圾一样被人丢弃!

庞佩珊这一趟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反正她已经把态度摆出来,至于对方识不识相,就不关她的事了。还是那句话,这婚离定了!

离开咖啡厅后,司机送她到医院。

先见了主治医生,确定儿子没有大碍,这才进病房看人。

“妈,你怎么来了?”宋白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听见开门声立马弹坐起来,顺手将游戏机塞进缝隙里。

“你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不用,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庞佩珊看了小儿子一眼,没说话,这时宋子文醒了,“妈?”

“怎么样,还痛不痛?感觉好点了吗?”瞬间眼眶通红,常言道“伤在儿身,痛在母心”,不外如是。

“已经好多了,您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庞女士气急,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

宋子文想坐起来。

“哥,你别乱动!”宋白冲过去组织。

庞女士顿时心疼得不行,“给老娘躺好!从现在起,你什么事都别管,专心休养。市政办公厅那边,我已经让青青替你申请了年假,接下来半个月你都必须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