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久心底寒凉下来,冷着声音吩咐招桐,“备马,我要进宫!”

她一边说一边脱了手术服。

“姑娘……”招桐赶紧道:“秦王殿下已经亲自去处理了,您才刚动完手术,需要歇息,就别去了吧!”

“韩家父子欺人太甚!”荀久咬着牙,字字句句皆带怒意,“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否则任由他们把事情闹大就不好收场了。”

“姑娘,您听老奴一句劝。”柳妈妈忙道:“秦王殿下临走之前吩咐老奴和招桐务必要劝说你留在府里休息,这件事,他自有办法解决。”

“怎么解决?”荀久蹙眉望着柳妈妈,“登闻鼓一响,病重的女帝便要去奉天殿上朝,虽然这件事说起来不过是韩茂宏那个老贼想把齐夫人接回去而已,但是很不巧齐夫人是先帝亲封的正三品诰命夫人,一旦他抓住这个把柄大肆添油加醋,秦王的反驳便成了对我的偏袒和包庇,这样对他很不利。”

“可是……”柳妈妈犹豫,“姑娘您真的不能去。”

“放心吧!”荀久将手术服塞到招桐手里,对几人笑笑,“便是我不出去,待会儿也会有宫里的人前来传召,与其等着被韩茂宏抓把柄,我还不如现在就进宫,兴许还能在金殿之上与他当堂对质。”

“奴婢陪您去。”招桐将手术服递给柳妈妈,神色匆匆。

“不用。”荀久抬手阻止,“我不想你们也被牵连进去。”

“奴婢不怕!”招桐认真看着荀久,眉目间尽是坚定之意,“更何况姑娘聪颖,自然能想得到办法完美解决。”

“你既知道我会有办法,那还跟去?”荀久睨她一眼,“不准胡闹,我说了不能去就是不能去,那是金殿,不是菜市场,容不得我们行差踏错一步。”

“那好吧!”招桐嘟了嘟嘴,气馁地垂下脑袋。

“好了,快去给我备马。”荀久吩咐完招桐,又回过身嘱咐搀扶她的那名巫医,“手术室一定要有人轮流看守,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心脉失常的话就按照我们昨夜研讨的急救办法扎针,务必要保证齐夫人时时刻刻都有呼吸。”

“姑娘请放心。”巫医点点头,“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几个人早就熟悉了急救流程,这边的事您可以完全不用担心,只是你这一去……”巫医顿了下,面上些许担忧,“万事小心。”

“我会注意的。”荀久点点头,再不多话,迅速出了大门骑上马儿飞快往皇城方向而去。

一大清早,大司空便拖着年迈的身子去丹凤门外敲响了登闻鼓。

鼓声响彻皇城的时候,女帝刚在花脂的伺候之下起床更衣,骤然听到这声音,她眼眸一缩,“发生了何事?”

花脂也很迷茫,赶紧吩咐小宫娥出去打探消息。

女帝坐在铜镜前,心中隐隐不安。

她听人提起过,上一次登闻鼓被敲响是她母亲即将被送往魏国当人质的时候,那个时候有大批朝臣不同意先帝向魏国低头,更不同意让睿贵妃过去当人质,毕竟睿贵妃是陪同先帝打江山的女人,先帝这么做便是将自己陷于不仁不义的骂名当中。

所以,百官之首的太宰大人带了头敲响登闻鼓。

但是很遗憾,尽管朝中大半臣子反对,却依旧阻止不了先帝的决心。

睿贵妃最后还是被如期送去了魏国。

想到这里,女帝紧皱着眉头,脸色霜寒。

若不是先帝那么狠心坚持要让母亲去魏国,那她和子楚何至于在那种地方遭了人这么多年的欺凌!

前去打探消息的小宫娥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花脂偷瞄一眼女帝,低声问宫娥,“怎么样?”

小宫娥颤颤巍巍道:“回禀姑姑,是大司空敲响的,他言明要状告御前医师久姑娘挟持了他的正三品诰命夫人,秦王殿下包庇久姑娘,让人活活打死了他府上的家丁,如此行为,有失公允,有失民心,他是代表全天下百姓来告御状的。”

“什么?!”花脂惊得脸色一变,这才一天的功夫,怎么会发生了这么多事?

女帝从铜镜里看到了站在帷幔之外嘀咕的二人,面色颇有些不耐,“花脂,你过来与朕说说,外面发生了何事?”

花脂缓步走进来,斟酌着字句,“陛下,是大司空亲自敲响了登闻鼓。”

“所为何事?”女帝面无表情。

“据说……据说他要状告久姑娘挟持了他的夫人,以及秦王殿下包庇了久姑娘,让人打死大司空府的家丁。”

缓缓闭了闭眼睛,女帝慢声道:“朕知道了,更衣,去奉天殿。”

花脂一急,“陛下,久姑娘临走之前吩咐过您不能过度操劳……”

女帝神色凝寒,“登闻鼓一响,无论皇帝在做什么,都必须赶去上朝,这是建朝以来就有明文规定的,朕今日躲不了。”

花脂想了想,道:“这件事,大司空只怕是小题大做了,仅仅是死了一个家丁而已,他竟然敢跑去敲响登闻鼓,只怕听到鼓声的百官都以为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女帝冷笑,“这个老匹夫,既然有勇气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敲登闻鼓,就应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花脂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每当女皇陛下说这种话的时候,就说明她心中已经想好了惩治人的法子,陛下的手段,花脂是再清楚不过的,那次在上庸,奚文君的死就是典型的例子。

不敢再多言,花脂迅速去将女帝的朝服取来为她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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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奉天殿外,朝臣聚集,三三两两站在一处议论登闻鼓时隔几十年突然被敲响的事。

不知是谁得到了消息,知晓敲响登闻鼓的人是大司空后,没多久便传扬开来,顿时满朝文武哗然。

三公之一的大司空在朝中可是体恤民生疾苦的忠臣代表,手底下门生不少,为人清廉。

上一次楚津侯入京的时候,便是他首先站出来反对大祭司,认为女帝应当从楚国的角度出发,免了那次的重罚,否则会激起民愤民怨。

可以说,在大部分朝臣眼中,大司空是不可多得的忠良之才。

可任谁也没想到,德高望重受人推崇的大司空竟会成了继太宰大人之后再度敲响登闻鼓的人,且打着为天下人讨公道的旗号。

大臣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他到底想要告谁,竟会弄出这么大的阵势。

“女皇陛下驾到——”不远处,御前公公高声唱名。

百官拜倒,高呼万岁。

身着暗红色细金龙纹锦服的女帝在花脂的搀扶下缓缓而来,所过之处如盛开了绚烂的火焰,灼人心扉。

行至丹陛之上,女帝转过身,一掀衣摆施施然坐下,声音清冽中透着不可亵渎的威仪,“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众臣谢恩起身。

女帝懒懒朝众人扫了一眼,没见到大司空,也没见到秦王,不由得蹙了蹙眉,开口问:“今日是谁在丹凤门外敲响了登闻鼓?”

众臣默然。

女帝原本因病暂歇,这些日子都是秦王在监国,太宰辅政。

谁也不曾料到大司空不知为了何故敲响登闻鼓,迫使女帝带病上朝,实在是……有些过分。

便是私下里对女帝不满的臣子,这个时候也觉得大司空此举太欠缺考量了,如若女帝因此而不小心受了凉加重病情,到时候受累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大臣。

见无人回答,女帝面色凝寒,冷声道:“既然无事,那便退潮!”

“慢着!”奉天殿大门外,大司空迈着步子匆匆而来,“老臣有事启奏。”

不等女帝发话,大司空又道:“登闻鼓是老臣敲响的。”

太宰当即皱眉,“大司空是为何故大早上的敲响登闻鼓?”

大司空给女帝见了礼之后站直身板,面上并无惧意,“老臣要状告秦王徇私枉法,草菅人命,包庇纵容刚被封为御前医师的荀久挟持了老臣的正三品诰命夫人,还包庇她杀了老臣府上的下人,此事干系重大,必得女皇陛下才能做得了主,如若置之不理,任其肆意妄为,天理何在!”

大司空话音刚落,众人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秦王徇私枉法、草菅人命、包庇荀久?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此刻站在奉天殿内的大臣们,无一人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女帝凤眸微垂,眸光落在大司空身上,幽幽问:“没有了?”

大司空一怔,余光瞟了瞟龙椅上的女帝,却见她眸色幽深,面无表情,猜不透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眼皮跳了跳,迅速收回目光,大司空郑重点头,“没有了,但老臣以为光是这几条,就足以让女皇陛下出面让秦王给老臣一个交代。”

女帝与秦王的关系僵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这段时间女帝又让秦王监朝,老臣们顿时觉得有些摸不清楚女帝的套路了。

究竟这对龙凤胎姐弟的关系是亲密还是僵硬,没人弄得懂。

所以,即便这一刻大司空条条列出了秦王和荀久的罪状,依旧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见识过女帝狠辣手段的朝臣都怕,怕白三郎薨逝那天晚上,掖庭令当着百官的面被砍头的事件再度重来。

可不说话,却不代表没有想法。

尤其是神权一派的官员,个个都在心中盘算如何利用这件事让秦王狠狠挫败一回。

澹台引闻言后眸光动了动,若有所思,今日的事,只怕内情不少,她兴许可以只做个旁观者,全程不发言。

女帝冷眼看下来,“大司空说得这般义愤填膺,可有证据?”

“自然有。”大司空就等着女帝这句话了,闻言后立即道:“老臣府上的家丁尸首如今就摆放在廷尉寺,仵作验过尸,确认是被内功高强的人震伤心肺,吐血而亡,据目击者所言,当时殴打家丁的,正是秦王的护卫徵义。”

众臣脸色剧变。

秦王做事向来谨慎,徵义又是五大护卫之一,怎么会任性到当众殴打重臣府上的下人?

“徵义为何要殴打你府上的家丁?”太宰作为百官之首,又是秦王一手提拔起来的,遇到这种事自然首先得从秦王的利益出发。

大司空冷哼一声,“还不是荀久挟持了老臣的夫人,她可是先帝亲封的正三品诰命夫人,荀久此举无异于冒犯先帝!”

“说重点!”太宰眯了眯眼,面上颇有些不悦。

“家丁自然是去找荀久要人的,谁知她避而不见也就算了,还唆使丫鬟出来骂人,教唆护卫殴打人。”

“大司空说得有理有据,莫非当时你也在现场?”一直不曾发言的大司马站出来,望着大司空的眼神似笑非笑。

这等小事也拿来金殿上让女帝出面解决,韩老贼简直是活腻了!

“大司马这话是何意思?”大司空登时急了眼,大家同朝为官,季博然又与他一同位列三公,想不到这个时候竟然会站出来质疑他!

“就是大家听到的意思。”季博然目光渐冷,“既然大司空当时并不在现场,那么你方才所有的话都可能是片面之词,也有可能只是你个人的臆测,要想让女皇陛下出面做主,麻烦你找个有资格说话的人出来陈述供词,否则大司空此举将被视为大闹金殿。”瞟了一眼大司寇,季博然问道:“臣乃一介武官,不太懂得司法之事,不知大闹金殿之罪当如何论处?”

大司寇无辜被点了名,咳了两声站出来,“大闹金殿者,是为大不敬,按照《大燕律》,情节较轻的罚俸一年,严重者直接废黜,终身不得再入仕途。”

“倘若再加上污蔑亲王这一条呢?”大殿之外,扶笙冰寒刺骨的声音传进来,随着话音落下,他本人缓步而来,周身寒气逼人,靠近他的几位大臣赶紧垂首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大司寇定了定心神,面无情绪道:“构陷亲王为重罪,当处以极刑。”

大司空的门生当即站出来反驳,“既有百姓为人证,家丁尸体为物证,徵义殴打大司空府的家丁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又何来污蔑一说?”

“人证呢?”扶笙偏头看着大司空,嘴角笑意浅浅,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温度。

大司空拍了拍手,立即有两三个平民打扮的人出现在奉天殿外,老远于龙尾道下面的广场跪了。

季博然目色一凛,“你们当时都看到了些什么?”

那几人头一次得入皇宫,头一次得见圣颜,不自觉地抖索着身子,害怕极了,好半晌才颤颤巍巍开口,“草民看见荀医师的丫鬟辱骂大司空府的家丁。”

“草民看见秦王府的侍卫殴打大司空府的家丁,当时家丁就痛得直打滚,想来便是那个时候重伤的。”

最后一个人有些犹豫,但还是咬咬牙道:“草民看见秦王殿下出现在荀医师的府邸大门外,却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任由家丁被活活打死。”

季博然皱着眉头,死死盯着玉阶下的那几个证人,许久不发一言。

女帝揉了揉额头,“秦王有何话说?”

“还请陛下明鉴。”扶笙淡然转过头,抱拳躬身,“臣的手下徵义不过是将家丁的胳膊弄脱臼了而已,并不存在殴打一说,更不存在家丁被殴打致死的罪行。”

大司空冷哼,“徵义是你的人,你当然为他说话!”

扶笙淡笑,“家丁是大司空府上的人,难道你不为他说话?你不护短的话为什么会急匆匆去敲响了几十年不曾响过的登闻鼓?”

大司空一噎,随后铁青着老脸,“不管如何,徵义殴打老臣家的下人致死这件事已成事实,此乃金殿,自有女皇陛下会做主,秦王再三狡辩拖延时间也没用。”

“你说得对。”扶笙浅浅勾唇,“本王就是想拖延时间。”

“你!”大司空怒瞪着他。

“来人,去廷尉寺宣仵作觐见!”女帝清冷的眸光从大司空面上拂过,摆手示意。

立即有人匆匆往廷尉寺方向而去。

大司空老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从事发到现在,他自然没有时间去收买廷尉寺的仵作,但家丁服下的药丸非同一般,乃是曾经那两个人谢恩时给他的好东西,与雪莲同服能延年益寿,增强体魄,倘若单独服用,则心脉俱碎,症状如同被高手用内力震伤,便是再精明的仵作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仵作很快就跟随小太监匆匆而来,同那几个证人一样,他们都无权进入奉天殿,只能在玉阶下远远跪着。

女帝冷声开口,“方才送去廷尉寺的那具家丁尸体,是你亲自验的?”

仵作伏跪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回,回禀女皇陛下,尸体是微臣所验。”

“说说情况。”

仵作道:“那具尸体并没有皮肉伤,只是右胳膊关节处的肌肉有些肿胀,颜色紫红,其余的伤都在内腹,微臣曾将尸体剖开过,见到里面心肺俱损,明显是生前被内力震伤过。”

“可有中毒迹象?”女帝问。

“并无。”仵作回答得干脆,“关节处呈现紫红色是因为死者生前胳膊脱了臼。”

扶笙面色凛然,微微缩了缩眸,徵义明显没有对家丁下手,然而家丁还是死了。

一开始,连他都以为家丁是服毒而亡,可如今仵作却说身上没有中毒迹象,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家丁在一瞬间死亡并且心肺呈现被内力震伤的症状呢?

“简直胡说八道!”

奉天殿外的宫道上,荀久满脸怒色走过来,震怒的声音直接传到大殿之内。

众臣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刚被封为正六品御前医师的久姑娘手上有自由出入宫禁的金牌,事关她自己,她此刻能出现在奉天殿外,合情合理。

大司空一看见荀久,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那被无辜废了还弄瞎双眼的儿子,再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指着她,“不过小小的六品芝麻官而已,也敢擅闯金殿,该当何罪!”

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荀久并不畏惧,缓缓走上玉阶站在大殿之外,抬目对上大司空的一双老眼,微笑,“本官是这件事的当事人,不是比大司空更有资格出现在金殿上么?”

沉寂好久的百官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不明白荀久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胆子入宫。

大司空满脸不服,转目看了看龙椅上的女帝。

女帝沉吟道:“荀久,朕未曾传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荀久规规矩矩行了臣子大礼后站起身来,“启禀陛下,微臣在来之前先去了一趟廷尉寺,仵作虽然不在,但尸体在,微臣不才,恰巧略懂得验尸之法,然后又恰巧在家丁的舌苔底下发现了一些东西。”

她说着,笑意盈盈望向大司空,“相信您老人家会很感兴趣的。”

大司空脸色一变,语气阴沉,“大胆!谁允许你私自进入廷尉寺的?”

“大司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问问微臣在家丁舌苔底下发现了什么东西吗?”荀久挑挑眉,笑道:“不要那么严肃嘛,你本就是为了家丁来敲响登闻鼓的,可见大司空爱重下人,德高望重,听到家丁的死另有蹊跷,你的表情应该再悲愤哀伤一点,而不是……满面惊慌,找借口治我的罪。”

大司空何曾得见过这般无赖之人,险些怒得七窍生烟,但当着百官的面,他堪堪忍住了,压下胸腔内的怒火,“你发现了什么?”

荀久慢悠悠从袖带中取出一方丝帕打开,丝帕中心沾染了斑斑血迹,隐约可见血迹中间有米粒大小的白点。

“这是家丁嘴里的血迹。”荀久见众人伸长脖子满面疑惑,便开口解释,“而中间这个米粒大小的白点,恰是家丁舌苔下发现的东西,如今看来倒像是某种药丸来不及化开的残存物。微臣擅长医术,对于毒药这种东西只是偶尔涉及,并不精通。”

荀久看向女帝,微微躬身,“陛下,为了公平起见,微臣认为这个东西理应让大祭司帮忙查验。”

巫族修炼巫术,自然常年同毒类打交道,而大祭司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般的毒药,她只要随便嗅一嗅便认得出来。

众所周知,大祭司与秦王是死对头,大祭司不可能偏袒秦王,所以,荀久这个提议是非常公允的。

众臣闻言皆附议赞同。

女帝看向澹台引,“大祭司以为如何?”

说实话,听到荀久决定把这么重要的证物交给她查验的那一瞬,澹台引心里是有些震惊的,她不明白荀久这次又在玩什么把戏,不过看她面色认真,又是在金殿上,应该不会翻出什么新花样才对。

思及此,澹台引点了点头,“承蒙陛下厚爱,臣愿当众验毒。”

大司空一听,当即变了脸色,“陛下万万不可听信荀久的一面之词,仵作都已经断言家丁之死与毒无关,荀久这个时候却拿出凭空而来的所谓证物,简直是在混淆视听,扰乱陛下审理案件。”

“大司空此言差矣。”荀久趁机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并非所有的毒将人致死之后都会嘴唇发紫,指甲变黑。”她笑吟吟地对着大司空眨眨眼,“兴许有一种毒,让人死后刚好变成了家丁那种症状呢?”

大司空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食指颤颤,“你,你简直可笑之至!”

“别激动。”荀久笑看着她,“听说您老人家身子不好,若是待会儿一激动直接背过气去,我会很难过的。”

大司空气得全身发抖。

韩老贼越是生气,荀久就笑得越开心,她眼风一瞟,转目望向澹台引,“是非黑白,全靠大祭司当众验毒了。”

澹台引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丝帕凑近仔细一看,再用手扇动气味传至鼻尖。

这个动作,若是一般人定然闻不见任何味道,但澹台引的确闻见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荀久一眼。

荀久但笑不语,随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这个东西,原身似乎在荀谦房里发现过,当时原身追问,荀谦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这是另类毒药,让她轻易碰不得。

荀久没想到,这种毒竟然会在大司空府一个小小的家丁嘴里出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澹台引的面色,从一开始的淡然到疑惑转化为最后的满面震惊,这个过程不过眨眼间。

扶笙察觉到了不对劲,忙问:“大祭司有何发现?”

澹台引没说话,皱眉看着大司空,厉声问:“这种丹药,你从何得来?”

“什么丹药,我不知道。”大司空冷静下来,满面不屑,眼神冷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澹台引不再追问,回过头对着女帝躬了躬身,语气清冽而肯定,“启禀陛下,这东西,是前任两位大祭司合力练出来的特殊丹药,与雪莲并服能提升修为,若是单独服用,则心肺俱损。”

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满朝文武齐齐传出倒抽气声。

先帝时期的那两位,是大燕建国以来最为特殊的大祭司,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一男一女,还因为二十一年前这两人预言了睿贵妃乃唯一能拯救皇廷、镇压藩国的女人,致使先帝深信不疑,即便是百官以死相谏也要将睿贵妃送去魏国当人质,然而,燕京还是遭遇了有史以来的最大一次旱灾。

紧接着,先帝去了灵山,等了三天三夜终于等到族长澹台镜出关,澹台镜箴言“真龙隐迹,怒震天下”。

这八个字无疑是否定了当初那两个大祭司的预言,狠狠打了那两个人的脸面,先帝为此大怒,将扶笙和扶疏两姐弟从魏国接回来以后做了一个非常惊人的举动——废黜两位大祭司。

之后便没有人知晓那两个人去了哪里,总之先帝在位的时候,到了后期便没有大祭司辅佐了,一直到女帝继位,新任大祭司澹台引入主神殿。

而现在,澹台引竟然断言说家丁嘴里的药物乃前任两位大祭司所炼之物,这深水炸弹一般的消息,直炸得众臣呆若木鸡。

就连女帝和扶笙也都呆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荀久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既然是前两位大祭司所炼的丹药,荀谦手里为什么会有?!

大司空混迹官场多年,晓得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慌乱,心中虽然震惊于澹台引竟然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前两位大祭司所炼之物,但面上仍是一派镇定,“大祭司空口白牙,我们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话是事实?”

“很不巧。”澹台引将丝帕递给端了托盘等在一旁的宫娥,嘴角微翘,笑容冰凉,“本座刚好会炼这种东西,大司空若是不信,本座可现场为大家演示一下并让大司空当场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