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庄叔颐拼命地挣扎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向着他飞奔而去,腿上的伤口似乎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一般,连半点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扬波头也不回地补了一枪,地上的那个士兵便再无声息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血从他的指缝疯涌而出,还没有感觉出任何的疼痛。

但是他望见榴榴向他跑来时掉落了一串串的眼泪,心口却猛烈地绞痛起来。

——别哭了。我没事。

——真的吗?

——铁打的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算什么。所以算我求你了,别哭了。

——噗嗤,那叫铁骨铮铮。你好奇怪啊,不怕流血,却怕我流眼泪吗?

是啊。你哭的时候才是天塌掉的时候。

扬波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样危急的情况,他竟然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若是叫从前的自己来看,如今的扬波可能算是另一个人了,完全陌生的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为她学会了真诚,学会了担当,学会了爱和牺牲。他这样没心没肺的渣滓,到了她这里,却成为了无所不能的天和地。

扬波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哭了,我没事。”

庄叔颐伸出手,一层又一层的血污之上又覆盖了一层新的鲜红。她抬起头来,眼睛已经被泪水淹没全然看不清楚他脸上的微笑了。“骗子。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扬波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榴榴不如曾经好骗了。

庄叔颐低头去寻可以用的干净的布料替他包扎止血。她的心脏仿若跳到了喉咙,几乎要从里面蹦出来了。她的指尖颤抖,几乎抓不住一根丝线。

他在流血,他全身都是血,就像那一天,就像那个暴风雨的夏夜,他为了从绿壳手中保护住她,浑身浴血。

那一次她们活下来了,像一个奇迹。而这奇迹还会再一次发生吗?

他会……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忌讳,对于那个人人都将会去的终点毫无敬畏之心的庄叔颐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不愿提起那个词。

明明知道语言没有任何的能力,决定结局的是天命,但是总是不由自主地变感到了惧怕,仿若只要将那个词从唇齿吐露,就会招来厄运一般。

庄叔颐感受到他的脉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弱,心中不由自主地默念。

南无阿弥陀佛。请保佑他安然无事,信女庄叔颐愿以命换命。南无阿弥陀佛……

宗教即是人在绝境中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庄叔颐死死地揪住这根稻草,不敢低头去看、去想脚下这空空如也的深渊。直到现在,她才发觉曾经的自己是如何的可笑、幼稚、愚蠢。

她浑身发冷,抖如筛糠,嘴唇比扬波的更苍白,仿若下一刻要倒下去的人不是对方,而是她自己。

“这没什么的,他没有打中要害。”

扬波感觉到了她那不可抑制的惧怕,努力地安抚她。“榴榴,你想想,以后我们房前屋后种什么花比较好看?”

“杏树、梨树、李树……栗子树?或者向日葵、蔷薇?”庄叔颐慢慢地平缓下来了。阿年的这个问题好似叫她一下回到了平日里,温和又平静的日常。

没关系,没关系的,一定没关系的。因为这是阿年啊,是她的无所不能的阿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