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叔颐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气。桌子上不知散乱着多少杂七杂八的东西,《申报》、《大公报》、《益世报》……所有可以收集到的报纸全都摊在了桌子上,当然还有些别的。

“榴榴,你还不睡吗?”扬波端了一杯热可可进来。先给庄叔颐披上一件稍微厚重些的衣服,继续说道。“你已经看了一天了。”

“我不知道。我绝对我好像疯了。好像只有我站在四万万人的对面了。他们都觉得张汉卿做得不对。好像只有我期待能够得到一场合作,哪怕是被鲜血染红的也好。”庄叔颐将腿缩上了宽大的椅子,将自己紧紧地缩在一块。

在那宽大的椅子上,她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如过去一般无助。“我要的好像也不是和睦融融,而是战火,我不去想哪个山头赢或者输,我只想要他们快点结束这一切。”

“你只是希望有人能改变现在的局面。你只是想要有人将那些强盗赶出我们的国家罢了。”扬波知道她心里那些痛楚和哀默。

她有多么深切地热爱这个国家,和痛恨那些占据她心爱祖国的侵略者。哪怕遥隔千里,她仍然觉得那些竖着别国国旗的边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而如今她都快要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对这青天白日旗感到失望了。她抱住自己,怀念起那个曾被她,曾被四万万中国人放在舌尖上颠来倒去念的名字。

火炬自民国十四年的那场葬礼便开始缓缓地熄灭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好像近在咫尺,但是却好像永远也看不到了。”祖国的统一。

扬波轻柔地抚摸她的背,无言地安慰。此时所有的话语都是多余的。更何况他并不是能如她这般体会到,那种对完整的热血沸腾的爱意。

她是一个有归属的人,而他的归属大抵只是她吧。

“会有那么一天的。”

没有信念的人无法理解,所以语言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而当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所谓的那些愚蠢的信念是如何宝贵的一样东西。

那是炼狱中,唯一不屈的火炬。

然而在失去一切之前,人们不会意识到这珍宝。

“什么,你知道兰姐姐的下落了。”这一日庄叔颐正在书房里备课,外头秋兰风风火火地便冲了进来,直直将庄叔颐吓了一跳。

若不是秋兰带来的是个好消息,她可能真的要暴打人了。秋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狠狠地灌下一茶壶的茶,这才继续开口说道。“真的。你知道的,我从前干那行业的时候,认识了不少人。”

“跳过前面所有,快告诉我,兰姐姐在哪里!”庄叔颐的耐心在高度紧张之中可是半点不剩。

秋兰直接说了个地名。庄叔颐二话不说,连外衣也来不及拿,便面容沉沉地跑了出去。虽说庄叔颐已经不像少女时那般精力充沛了,但是说起速度来,一般人还是不及不上她的。

哪怕是习惯了四处流浪、奔逃的秋兰也不过是跟了小半段路,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叔颐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这是兔子啊!”

但是问题没有这么简单。秋兰的话其实还没说完呢,她还亲自去看过了,那个将庄嘉兰带走的讨人厌的家伙就住在那里。、

秋兰还没亲眼见过庄叔颐的力量呢,想着她不过是个从事文职的女人,就算跑得快也顶不了什么用处。这样独身一人去,恐怕是要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