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叔颐短暂的教学任务在夏天结束之前便圆满完成了。在此期间,她得到了国立北平图书馆的借书权,旁听课的权利,还有不少听说她要离开校园的学生们的眼泪。

“舒老师,你真的不能再来了吗?”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哭得满脸泪,揪着她的袖子不肯放。

“也不是。如果我今年考得上的话,我就来吧。”庄叔颐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连你们还不如呢,我都没考上。你们真是太厉害了。”

众人皆是震惊。“老师,你考不上一定是哪里不对劲。”

因为不管他们是用历史、文学、建筑、语言……甚至是数学上的问题来询问她,都能得到一个可以被教授认可的答案。若是她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平,却不能和他们进入同样的大学。这大抵便是某种不公平了。

庄叔颐摇头否决了他们的猜测。“不是的。你们问的又不是正经的学术问题。只是我会的比较杂,你们说的我多少都能插上话,才给了你们这样的错觉罢了。”

若是她真的是因为遭遇了不公平才没考上的大学,阿年一定头一个便掀了校长的桌子。但是事实证明,不过是中国人才济济,她这样的无名小卒实在是数不胜数罢了。

但这应该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这也证明了,她的国家绝不会亚于任何别的自以为是的地方。

“好了,别哭了。我就住在猫耳胡同,你们总不至于还不知道怎么去吧。”庄叔颐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继续说道。“就算不知道,总还是可以问吧。我就不信在北平里,你们还能找不到路。这就让我质疑你们的水平啦。”

“老师~”众学生皆是哭笑不得。虽说老师和他们的年纪差不多,但也就是这样的时候,才看得出来她那没长大的孩子脾气。

“别送了,外头热呢。等下次我来,请你们吃饭吧。别拉我袖子啦,要是你们师丈看到了,非得吃醋不可。”庄叔颐笑着轻推了他们一把,挥手道别。

但是走出去没有多远,庄叔颐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肩膀一下便塌下去了,抑郁地长叹一口气。虽然说得很轻松,但是庄叔颐想的还是,若是她也能去上大学就好了。

大学当然不是不能上的。在最好的学府面前,庄叔颐也许是不够资格的。但是以她的水平考一两个大学应当也是绰绰有余了。特别是北平还有着不少的“救命大学”。

这绰号听起来够奇怪吧。其实也是委实救了不少,千里迢迢来北平赴考,最后一个瓜也摘不到的那些倒霉学生。

这种学校自备着教授,学生来,才上课;不来,也绝不会被记上一个旷课。是以不仅轻松自在,还有着不少的受众。

庄叔颐当然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就是她只有这样的水准,大抵也是绝不肯这么晃晃度日,自欺欺人的。毕竟,她就是扬波口中自尊心高过头顶的那种傻子。

“那是当然。我妹妹可是当过教授的人呢。”庄伯庸很有自信。在她看来之前没考上也绝不是自家人的错。“况且今年不是还没出结果嘛,不要太担心了。你一定可以的。”

庄叔颐吐了吐舌头。“这夏天都快过完了。我看是没结果了。还有大姐你出去可别乱说啊。那不是教授,不过是暑期约的讲师罢了。”

庄伯庸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自然不懂得其中的差别。但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打从心底为妹妹感到自豪。“我不管。反正我妹妹是最棒的,最好的。谁瞧不上你,是他们没眼光。”